楔子 “圣尼耶楚”,一间遗世而美丽的旅馆,座落在一处蜿蜒的海岸旁,旅馆傍 山而建,上头有一间隐蔽的白色小教堂,旅馆旁的大树,古意盎然,枝干张牙舞 爪地攀向天际,朵朵白云像悬挂在其上。从这里望去,著名的阿玛菲海岸全都延 伸开来,阳光下,无边无际的海洋,蓝得不可思议。 望久了,你几乎会想在这样的幽蓝里长眠。 旅馆外的椅子上,此时正坐着一个男人,静静地望着前方的海洋, 他是来赴约的,曾经有个人邀他来这看海,那个人说,这里的海洋非常非常 的美丽。不过,他几乎快要忘了,那个这样告诉他的人,长得是什么模样,她的 眼、她的鼻、她笑起来的模样……很久了,他从来不去想,到最后,有关她的一 切,就只剩那头红发、还有她修长瘦削的身影,是他还常常想起的。特别是最近 几年,他比较容易入睡了,梦里来来去去,总是她背着旅行袋、身穿一件咖啡色 外套的背影。梦醒了,他就呆呆坐在床沿,望着东方鱼肚白的天空,然后眼泪便 簌簌地掉了下来。 梦和人生一样,最美好的,往往最留不住。 摸摸颈间的项链,他试着回溯一段往事,一个女人,一个名叫蓝彦的女人。 第一章 重新触碰往事,叶国维惊讶的发觉,一切竟是那么历历在目,他彷佛还能轻 易地勾勒出第一次与蓝彦相见时,她看他的神情与姿态。 那年,他刚升上国小五年级,某天傍晚放学回家,刚踏上四楼楼梯口,四处 溜的目光突然被一个景象给吸引住,他看到右侧回廊最右边的那间公寓铁门被大 大敞开着,门口还堆放着一堆杂物,心里不禁闪过一阵好奇。那里原来住的是李 伯伯一家人,自从两年前他们搬离后,那间房子就一直空在那,这段时间内,来 看房子的人虽然不少,但看归看,始终没有人真正搬进来过。 脑袋转着,一个念头突然蹦了出来,他举起脚步,拐弯朝那屋子走去。他小 心翼翼地不去动到堆在一旁的箱子,然后靠在门边往里张望,房内一点动静也没 有一只有一个矮柜和一张咖啡色的绒布沙发挨着墙放着,地上叠着一堆堆散乱的 纸箱,整间屋子看起来空荡荡的。他瞧了半天,始终没看到一个人影,心里正打 算放弃侦察,转头就要走,谁知道才一转头,就被吓得当场倒抽了一口气。 他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高个子的女孩,穿着一身枣红色的运动服,两手插在 口袋里,脸看起来有些消瘦,衬得她的鼻梁骨显得很高,略薄的嘴唇则紧抿着, 不带一丝笑容。但紧紧抓住他目光的,不是女孩的五官,而是她那头削得又短又 薄的红发。没错,是红的,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的头发是这样红棕红棕 的,夕阳下,好像有光芒在她红发上跳跃着,一闪一闪的。 不知是看呆还是吓傻了,叶国维的脚就这样死死的被钉在原地。女孩看了他 一眼,接着便问过他,走进屋里去。几秒钟后,他总算回过神来,这就是他的新 邻居吗?这么凶、这么怪?他发誓刚才她看他的眼神,根本是用瞪的;还有啊, 她那头红发是怎么回事啊…… 叶国维一边猜测着各种可能,一边爬上楼梯回家。 一进家门,正好看见他妈妈坐在沙发上摘豆苗。 “妈,我回来了。”叶国维说。 他妈妈抬头看了他一眼,“联络簿拿出来,赶紧去做功课。” 闻言,叶国维听话地把便当袋放到桌上,打开书包拿出联络簿。 “妈,李伯伯的房子有人搬进来了耶。”他说。 “我知影,透早我去买菜,就看到有人在那搬东西。” “那个女的头发是红的耶!像电视里的阿兜仔一样。”叶国维说着,还一屁 股坐上沙发。 “甘是?我没看到,别人的代志,你别管这么多啦,赶紧去做功课!” 叶国维有些意兴阑珊,他本想从他妈妈这里套到更多第一手的消息,谁知寄 望落空,索性就赖在沙发上。 “还不赶紧去做功课!”他妈妈再次催促他。 “好啦。”他边回话,边起身走进他的房间。 进了房门,叶国维把书包往床上一甩,爬上椅子,拉起书桌前的百叶窗往四 楼望去。他们住的公寓有七层楼,楼梯在西侧,顺着它的两边,围出一个n 字型 的回廊,每边回廊都各有两间公寓,中间很自然的构成一个天井的形状。而他们 家在五楼左侧回廊的第一间,从他的房间,恰好可以清楚地看见李伯伯他们原来 的房子。此时,只见刚才那个红头发的女孩,正进进出出的忙着把刚才堆在门口 的箱子搬进屋里去。就这样,他两手撑着桌子,出神地窥望着四楼,直到晚餐时 间到了,他妈妈喊他,他才放下百叶窗,甩甩有点酸的手臂,走出房间。 接下来有好几天,出奇地,新邻居的影子一直不断地萦绕在叶国维的脑海中, 他其实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这样感兴趣,不过就是个满头红发、看起来 冷冰冰的怪小孩嘛!但话又说回来,除了在她们刚搬来的那天,他曾在回廊上碰 到之外,这一个礼拜来,他都不曾再见到过她。 他也曾试着从他妈妈那下手,希望能得到有关她的讯息,因为他太清楚了, 这栋公寓常流窜着太多藏不住的秘密,且每一个都足以成为那些婆婆妈妈之间用 来串门子的话题。 那天,他正在房里写功课,门外传来他妈妈在客厅讲话的声音。 “……彼日我听二楼张太太在讲,伊讲看到仲介带人来看厝,后来巷仔口的 广告就被人撕下来了,然后也才没几天,就有人搬进来了。” “是哈米款的人家?希望不要太复杂。”他爸爸的声音也随后响起。 “我哪知?没人跟她们熟识。” 叶国维放下功课,走到门边,贴着耳朵偷听。门外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地传 进他耳朵里。 “……厝里好像没查埔人耶。” “啥米意思呀?” “拢没看到查埔人出现过。” “甘有影?” “嗯,搁有啊,她们家的那个囡仔看起来很不对我的眼,年岁这么小,头发 染那色甘能看!彼日我买菜回来,在楼梯口碰到伊,我的菜篮子掉了,东西落了 整地,伊也不会帮忙捡一下,看了我一眼就走过去了,实在是很没礼貌。我看伊 年岁也没有多大,大概跟我们家阿维差不多,但态度实在差真多,那个女孩子看 人的眼色冷冷,直不讨,人喜欢。”听他妈妈的口气,像是很不喜欢那个女生, 说起她显得有些苛刻。 其实他也觉得那个女生有点冷,但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对她很好奇之外,他 一点也不讨厌她。 但,她究竟叫什么名字啊?上次在走廊遇到她,还来不及问她姓名,她就很 酷的进屋了。这几天从他妈妈的谈话中,他也只是大概知道她跟她阿嬷一起住, 严格来说,她对他而言,根本算是个谜。 再次见到她,是一个礼拜后的事了,地点在学校。 那天中午,轮到他和黄耀平当值日生,照规定,中午下课就要到蒸饭室抬便 当。他一到了那,只见刚蒸好的便当,一笼笼的被排放在巨大的蒸饭炉前,狭小 的蒸饭室内,各个班级的值日生皆弯着腰,拼命地搜寻着自己班级的蒸饭笼。斗 室内人愈挤愈多,加上空气中还未散去的蒸气,顿时让人燥热了起来。 叶国维开始有些不耐烦,“太没责任感了!”可恶的黄耀平,说要去买饮料, 人就落跑不见了,把他一个人晾在这,他愤愤的想着,决心尽快脱离这个热死人 的地方,于是也跟着钻到前头,开始翻着挂在铁蒸笼上的班级牌。终于,星天不 负苦心人,被他给找到了,他两手有些吃力的提起蒸饭笼,一转身,腰才刚挺直, 就猛然撞上一个人,他连忙道歉,赶紧将头一抬。 吓,醒目的红头发霎时出现在他眼前,这不正是他的新邻居吗?她怎么会在 这? “叶国维,我来了。”黄耀平这时突然窜到他身边。 等叶国维回过神来,女孩早已闪过他,走到前面去了。 一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两次见面,她都以非常戏剧性的方式,出奇不意的 出现在他面前。 “你在看什么?走了啦!”黄耀平催促着他。 叶国维一手提着蒸饭笼和黄耀平走出蒸饭室。 “喂,黄耀平,刚才那个红头发的女生,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人。” “喔,你说蓝彦啊,有啊,我刚才看到了,而且还看到你一直盯着人家看。” 叶国维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人、家、看?”黄耀平夸张 的重复着刚才说的话。 “不是这句,前面那句。”叶同维挥挥手,他刚才好像听到蓝……什么的, 是她的名字吗? “喔,蓝彦啊,就是刚才那个红头发的女生,你不是认识她吗?” 这下国维总算听懂了。“她的名字叫蓝彦?”他问,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的 名字。 “对呀。” “哪个艳啊?” “呃——”黄耀平歪着头想了想,“啊,是卢得彦的彦啦,蓝就是蓝色的蓝。” “蓝彦”叶国维轻念着,原来她叫蓝彦,好像男生的名字啊。 意识到一道注目的眼光,他转头一看,只见黄耀平正饶由昌兴味的盯着他。 “干嘛?”叶国维瞪着黄耀平问。 “叶国维,你煞到人家了喔?” “我哪有!她是我的新邻居,我对她很好奇,不行啊?你呢,你又是怎么知 道她名字的?” “我妹跟我说的啊。她转到我妹他们班,第一天去就造成轰动,红头发耶, 年纪这么小就染发,真吊!黄耀平迳自替蓝彦的红下结谕。 “你怎么知道她的头发是染的?”叶国维问道。他不是没想过,但直觉不可 能。 “不然咧?哪有人天生头发是红的,只有阿兜仔才会,她看起来又不像阿兜 仔。” 是这样吗?她真的去染发吗? “你妹还说什么?”叶国维再问。 “没什么了啦,不过我妹有说,她上台自我介绍时只说了一句,大家好,我 叫蓝彦。然后就什么也没说了,反正很吊就是了。” “是喔。”叶国维感到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能从黄耀平那知道更多的。 “你干嘛问我,你跟她不是邻居吗?”黄耀平反问。 “她才刚搬来,连同这次,我也只看过她两次,跟她根本不熟。”叶国维说。 交谈中他们已经回到了教室。 吃过饭后,倒完垃圾,午休的钟声响起,叶国维跟其他学生一样,安静地趴 在桌上睡午觉,但他小小的脑袋却像停不住似的,不断地运转着。 原来她的名字叫蓝彦,被分到黄耀平他妹那一班,那就是四年乙班喽!没想 到她的年纪竟然比他还小,上次看她足足高他快一个头,他还以为她比他大呢! 但她的红头发呢?这个初见她时便留在他心中的谜团,难道真像黄耀平说的,是 她去染的?对于这项猜测,他半信半疑。然而,就在两天后,这个疑惑总算得到 了解答。 那天下课,他到教务处去交班级日志,就在经过训导处门口时,突然看到蓝 彦醒目的红发出现在里面,接着是训导主任发狂似的一阵咆哮。 “谁叫你染头发的?” 蓝彦站在训导主任的面前上手提著书包,另一手插在口袋里,面对训导主任 的疾言厉色,丝毫没有一点惧色。 “我没染。”她沉着的回答道。 没染?!听到蓝彦的话,叶国维大吃一惊,原来她的红发是天生的,可是她 看起来明明就是一张东方人的脸啊,如果是东方人,头发又怎么会是这样红红的 呢? “还说谎!没染头发怎么会是这个颜色?难道你跟别人不同吗?”训导主任 问出他心中的疑惑。“老师在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你不懂礼貌吗?” “我没染。”蓝彦再次强调。 “你还嘴硬!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谎—还学人家标新立异,想要引入注意是 吗?你这种观念非常要不得,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们学校的校规是不准学生染头 发的,你今天回去就把头发给我染回来,我明天不想再看到你的红发出现在学校 里,否则我会把你轰出学校的大门,听清楚了吗?” 蓝彦静静的听着教训,不作回应。 “你最好把我的话给听进去,我们绝对不容许像你这样的学生来破坏学校的 形象!”训导主任说完,用手推了一下蓝彦的额头,“好了,你回家吧。”蓝彦 一时不察,往后踉跄了一步。 正当叶国维专心的盯着训导处里的发展时,黄耀平的声音从中庭那传了过来。 “叶国维,你在看什么?快点,球赛要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 听到黄耀平的话,他快步离开训导处,以最快的速度跑向教务处。几秒钟之 后,又像一阵风似的回到中庭,董耀平正在那等他,两个人跟着拔腿跑向操场。 “喂,黄耀平,那个女生的头发是天生的耶!”叶国维一边跑,一边把刚才 得到的情报说给黄耀平听。 “谁啊?”黄耀平随口问。 “就是和你妹同班……”叶国维话还没说完,黄耀平已经打断他的话,向着 操场大叫道:“周光义,我们来了,今天一定要打败八班,冲啊!” 算了,叶国维心想,全世界对蓝彦最好奇的人大概就是他了吧。对其他人来 说,她的红发是天生抑或是染的,根本就不重要,他们只会认定她是染的,然后 拿这个来当攻讦她的名目,看来这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应该屡见不鲜吧。 至于蓝彦最终有没有屈服于训导主任的淫威,把头发“染回来”呢? 答案是没有。她很带种,隔天依旧顶着一头红发出现在校园里,这可把训导 主任给气疯了,头一遭有学生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于是他在朝会时把蓝彦叫到 升旗台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辱骂蓝彦。整件事便这样开始在校园里传了开来, 搞得沸沸扬扬,弄得全校无人不知晓蓝彦的名声,最后还是劳烦蓝彦的阿嬷出面 解释,说蓝彦的红发是天生的,整件风波才终告落幕。但训导主任不甘心,自此 视蓝彦为眼中钉,动不动就找她麻烦,逮到机会不是罚她做劳动服务,就是在众 人面前训斥她一顿,好像她生来就不需要自尊一样。 接下去的几个礼拜,叶国维陆陆续续地从黄耀平那听到更多关于蓝彦的消息。 听说她不爱和人打交道,每节下课就趴在她的座位上睡觉,既不和人打招呼,也 总是独来独往,在班上很不得人缘。他总以为这只是黄耀平夸大,直到两个礼拜 后,他亲眼目睹,才总算了解黄耀平所言不假,蓝彦在班上被孤立、欺负的情况, 远比他以为的还要严重。 那天,他和黄耀平预备要到公共区域去打扫,走过四年级的教室时,正好看 见蓝彦在擦玻璃,他看她一眼正要经过,突然!讲台前一个男生把抹布往教室后 一扔,抹布不偏不倚地划过蓝彦的红发,掉在后方的桌子上,蓝彦转头向讲台那 看了一眼。 “看屁啊!又不是故意的。男同学挑衅的说。 蓝彦没理他,把头转回去,又继续擦着玻璃。 “吊什么吊,不知道有没有洗澡,全身都是鱼腥味,臭死了!”男生转头跟 身旁的同伴说,惹来一阵窃笑。 “就是说嘛,超贱的,而且还染红色的头发三八!”另一个男生加入战局。 “对,又贱又爱现。” “那还用说,有够娆的,真讨厌!我们怎么这么衰啊,她为什么不干脆转去 三班。” “三班?”另一个男生听了哈哈大笑。“对呀,转去三班,刚好和他们班那 个脏兮兮的胖鬼刘俊德配成班对。” 几个男生就这样你言、我一语的讽刺起蓝彦,而她对他们的嘲弄却置若罔闻, 像是不太在乎似的,仍旧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走啦走啦,去扫地了。”黄耀平拉着他离开。 “他们怎么这样啊?”叶国维有些微词。 “你问我我问谁啊?她跟他们班的人本来就不好,我妹说她不太爱理人,平 常不讲话时看起来很凶,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欢她,也没什么人要跟她作朋友,不 过我看她好像也不怎么希罕就是。” “不喜欢也不用说那么难听的话,更何况还在全班同学面前说得那么大声。” 叶国维有些不平地说道,心里仍旧不能苟同。 黄耀平耸耸肩说:“谁知道!你那么关心她干嘛?” “我哪有!我只是觉得她看起来很可怜,你不觉得吗?”叶国维反问黄耀平。 “我觉得还好啊,这种事本来就常常发生,而且她长得一点都不可爱,也不 试着融入别人,大家当然不喜欢她。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这么受爱戴,当然就 是因为我容易相处,而且为人又……”一夸起自己,黄耀平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叶国维一句也没听进去,脑中只是不断地想着刚才的画面。 他没说谎,他是真的觉得她很可怜,尤其在亲眼看见她被同学奚落后。他不 知道当时的她为什么不辩驳,但她保持沉默、安静擦着窗子的背影,却突然让他 有种看到西西弗斯的感觉。在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因为触怒了天神,被罚必须 将一颗大石头从山脚推到山顶,然而每当他快要推到山顶时,石头便会自动滚下 来,他又必须重新将石头推上去,如此不停的重复着,日以继夜,没有休止。在 蓝彦成长过程中,这些从未间断过的歇。 她的遭遇让他同情,于是他开始试着向她伸出友谊的手。 当天放学回家,刚弯过巷口,叶国维就看到一头红发出现在前方!红发的主 人手里提著书包,步伐跨得很大,他连忙快步追上。 走近她身旁,他畏畏缩缩地跟着她的步伐,心里忖度着该如何开口,好不容 易走了一段距离,他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你好……那个……我叫叶国维,叶是 叶子的叶,国是国家的家,维是王维的维,我住你们家楼上。”他边说边用眼角 余光偷偷瞄了她一眼,“我们有碰过面,在你家门口,还有学校……你还记得吗?” 他没发觉自己紧张得连名字都报错了。 蓝彦看也没看他一眼,仍旧继续地往前走,叶国维顿时感到非常尴尬。 “那个……你叫蓝彦对不对?”唉,废话,他暗暗在心里哀号着。但不知哪 里来的一股不死心,他仍期期艾艾地继续问道:“你……从哪里搬来的啊?” 蓝彦依然很酷,哼也不哼一声,简直把叶国维当透明人一样,但他没放弃, 国父革命也是第十一次才成功。 “呃——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就是那天啊,我听到你说你的头发不是 染的,是真的吗?”他盯着她的红发问,夕阳下,她红棕的发色恰似晚霞般鲜艳。 闻言,蓝彦看了他一眼,一对上她慑人的眼光,叶国维马上感到气势矮了一 截,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那个……你就当我没问好了。”GameOver,他毕竟不是国父,没办法有十 次起义的机会,只不过三个问句就让他当场出局。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觉得她 刚才看他的眼神很不友善,他又没怎样,他只是想认识她而已。 就在他脑子还绕着许多问号及想法时,他们已经踏上了公寓的楼梯。 到了四楼,蓝彦一句再见也没说就转进回廊,叶国维一脸吃鳖地望着她的背 影,好一会儿,才踏上五楼楼梯,回他家去。 今天他总算见识到了,蓝彦果真如她外表般的冷淡,刚才从头到尾,她对他 都采取充耳不闻的态度,这种拿热脸贴人冷屁股的挫败,他还是第一次经历到。 不过说也奇怪,这并未让他打消想和她作朋友的念头,对于自己这种莫名的执着, 当时的他,并没去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要等这座冰山融化, 他有的是耐心。 半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她依然是他住在四楼的邻居,也依然是他同校的同 学,然而她的冷淡,却让他对她的善意,始终只能流于一种空想,无法往前跨越 一步。直到一个偶发的事件,他和她的生命才总算有了初次的交集。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