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贫困众姑娘离乡背井 20世纪90年代初叶,一个阳春三月的傍晚,漫天的火烧云宛如无数巨大的繁花 彩球把整个天空渲染得一派喜气洋洋,488 位来自贫困山区的姑娘们分乘十余辆清 一色的大客车正风驰电掣般地朝着地处长江江畔的临江市大井山钢铁公司开去。 车轮滚滚,尘土飞扬…… 远处飘来了一阵悠扬忧郁的歌声—— 姑娘长大要嫁人, 好比呀重出娘胎投人生。 若能嫁个好儿郎, 一生吃穿呀不烦神; 要是嫁个坏男人, 一世受罪哎无人疼。 面对这人生的重大选择呀, 姑娘们的心里呀, 人人都是喜忧参半惊梦魂, 惊呀么惊梦魂。 哎…… 第一辆大客车内坐着的姑娘们几乎个个都在紧锁双眉,没有人去欣赏窗外那如 花似锦的名山大川,她们各自都怀抱着随身携带的行李包袱,似乎人人都在心里默 默地念叨着各自一本难念的经…… 在这一群姑娘中,唯有面目俏丽,穿着一身红色棉袄、棉裤的叶小云是一个例 外,此刻,她显得格外地欣喜,面对窗外飞速闪过的景物,她总觉得今天的天空显 得异常地高,大地显得格外地美,接待她们的干部也显得非常地亲,叶小云转过头 来对自己的同胞妹妹叶小英感慨地说:“嗨,砖瓦翻身鱼跃水。小英,今天我们终 于能够跳出‘农门’交好运了!” 人说一树之果有酸甜之分,一母之子有贤愚之别。不了解内情的人根本就不会 把眼前的这两位姐妹看作是一母所生,姐姐叶小云生性活泼,不具小节;妹妹叶小 英性格内向,作风严谨。就是论长相,她俩长得也大相径庭:姐姐长得是高挑个儿, 窈窕身材,肌肤胜雪,细腻如脂,白里透红,简直是晶莹剔透,一双会说话的大眼 睛更是水淋得让人过目难忘,她的整个儿模样叫人感到弱不禁风,不知底细的人, 根本就猜不出她是一个在农村里土生土长的姑娘。妹妹叶小英是一个中等身材,长 的粗手大脚,黑不溜秋,结结实实,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一个干庄稼活的行家里手。 瞧着叶小云这一副想入非非的轻飘飘样子,叶小英不满意地瞥了她一眼:“姐,瞧 你这副得意忘形得的样子。八字才刚画上一撇,你怎么就忘记自己姓什么啦?” 叶小云并没有在意妹妹对她的热讽冷嘲,她依然喜孜孜地反诘道:“傻丫头, 咱祖祖辈辈跟土疙瘩不知打了多少年的交道,好不容易才让我们这一代熬出了头。 你能说不高兴吗?” 叶小英未卜前途地担忧道:“我也说不清,道不白。” 叶小云纳闷道:“这有啥说不清,道不白的?” 叶小英提醒姐姐:“别忘了,我们在合同上签的是一年期,到期限要是嫁不出 去的话,不是照样还得回家去种地?” 叶小云不买账地套住妹妹的耳朵说:“哼,凭咱姐俩的模样儿,还愁嫁不出去? 简直是蟹笑蚂蚁飞!告诉你,咱村的村长去过大井山,听他回来告诉我,他们那块 地方上呀,甭说是女人了,据说这里连一只雌猫都难以找到。” 叶小英一听姐姐说出这一句没遮没拦的话,心里顿时吓了一大跳,她轻声地告 诫叶小云:“姐,这样粗俗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要是被座在前面的领导听见了, 还不立马将你退回去?” 叶小云情知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跟叶小英悄悄地耳语:“姐一时高兴,才对你 说了这些悄悄话,哪能让旁人听见呢?” “姐,今后就是对我也不能这么说,对旁人更不能信口开河。老话说得好,害 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哼,就你人小心眼儿多!”叶小云斜睨了妹妹一眼。 “姐,不是我心眼儿多,是人世太险恶。再说,大井山毕竟是一个人生地不熟 的地方,不比在咱家里,什么话,都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说。初来乍到,话要想着说, 不能抢着说……” 叶小云不耐烦地瞅了妹妹一眼:“行了,行了,姐下回不说了还不行吗?” 车队沿着江堤在公路上飞驰着…… 坐在第一辆车内的大井山钢铁公司工会主席饶成功手指着左前方,回头向姑娘 们兴致勃勃地介绍:“姑娘们,你们看,那就是我们公司新建的江边码头。我们马 上就要到家了!” 姑娘们的情绪顿时振奋起来。 叶小云拉开车窗,对着江边码头塔吊林立,汽笛欢鸣,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 劳动场景赞不绝口:“哇——这码头真是好美、好美哎!” 饶成功继续手指着前方对大家说:“看,那一座座耸入云表的是大井山的高炉 群,正在冒烟的是焦炉烟囱,远处正在施工的是咱们大井山人的生命工程——炼钢 连铸……” 身高马大的金子姑娘望着这一派宏伟的厂房设备惊喜道:“我的妈哎,这里大 得真是一眼望都不到边啊!” 面目娟秀的罗美丽接口说:“可不是啊,真比我梦里想象得还要美啊。” 衣着简朴的陈菊花眼睛里充满了希冀。 在这一片欢声笑语的感染下,连一路上一直愁眉不展的黄白雪的脸色此刻也渐 渐地开始“阴转多云”了。 几十个除了牙齿和眼白以外,浑身全部都是黑不溜秋的“黑大哥”正簇拥在大 井山焦化厂焦炉的炉顶上,他们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一辆辆满载姑娘们的大客车从自 己的眼皮子底下接踵而过。对于这些从未出过大井山的后生们来说,有生以来还是 头一回见到过这么多花容月貌的美婵娟,傻眼之余,没对象的自然就开始做起了美 梦,满指望在这一大群姑娘当中能够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意中人;结过婚的看看这 些如花似玉的靓女,个个也都觉得恍惚雾中观花、水里赏月,既是享受,又解眼馋 …… 身高只有1 米48的小个子用手指头正在有滋有味地清点着路过的大客车数目: “5 、6 、7 、8 、9 ……” 身高如塔的王阿根冷不丁地在小个子的背后拍了一巴掌:“‘武大郎’,你怎 么连口水都数出来啦?再说啦,你就是数得再多,也是人家的,你瞎起劲一点啥?” 绰号叫“武大郎”的小个子别转头来不服气地说:“怎么啦?就兴你看,不许 我数啊?” 王阿根调皮地说:“我看——是正常的。小葱拌豆腐,光棍想老婆!而你呢— —‘武大郎’,我可得警告你,如今你可是一个已经有了老婆的人了,还在这里瞎 起劲啥?。你是不是因为老婆在乡下,远水救不了近火,就闪出了望着碗里的,还 盯着锅里的邪念头?” 小个子一瞪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阿根指指他的个头:“瞧你这副三级残废的德性,挤在女人堆里,即使给你 垫一张小板凳,恐怕也够不着人家的奶子哩!哈……” 小个子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旋即嘲讽道:“哼,就算我是一个三级残废, 也比你强,好歹我总还是一个有了老婆的人。可你呢?恐怕连屌毛还没有长齐全哩! 你晓得女人的奶子长得是一个啥样子的?女人的身子有一股子啥味儿?不懂了吧? 还是带着这些问号回去问问你妈去吧!” 有人插嘴:“他妈早就不在了。” 小个子说:“那就叫他夜里托个梦,问问他妈去吧!‘王三光’,不是我笑话 你,像你这种交花子不剩隔夜食的‘忒底棺材’,现在就是找一个女人给你,怕你 也睡不起!” 王阿根爹妈死得早,是生产队一手把他拉扯大的,由于他从小就缺少管教,所 以沾上了一身的坏习惯,在炉子上是一个出了名的吃光、喝光、赌光的主,所以众 人被地里送给他一个绰号,叫“王三光”。王阿根见小个子揭了自己的老底,他自 然也不肯饶人了:“行,就是脱裤子当当,今儿我也认了!‘武大郎’,你如若还 算是一个男人,你就叫你家老婆从乡下来跟我睡睡看,看我睡得起还是睡不起?! 完事以后,你再回去问问你家老婆,我的屌毛到底是不是已经长齐了?哈哈……” 旁听者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小个子气得鼻塌嘴歪,顺手操起一把煤铲对准王阿根就吼叫起来:“妈妈的, 要睡,就跟你家死鬼妈妈去睡吧!” 王阿根眼看对方要跟自己“犯毛腔”,也不客气了:“狗日的,跟你开一个玩 笑,你还真能够放下一张帐子脸。要打架是不?”说着,王阿根把空心棉袄上的扣 子一解,敞开一副肌丰力沉的胸膛,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心窝窝上:“来,来,有种 的,你就朝老子这儿铲,如果不敢,他妈的,你就是一个小娘养的孬种!”嘴里说 着,人就冲了上去。 周围的工友怕他们真的打起来,纷纷都跑过来劝架。 王阿根的徒弟小胖子一把拉住小个子:“老哥,你这是何苦呢?本来是一场蛮 好看的戏,难得让我们这帮光棍汉解解眼馋,可是现在经你们这么一搅和,车跑了, 戏没了,多没劲啊?!” 小狗子附和道:“是啊,咱哥们在炉子上一起混了这么多年了,低头不见抬头 见,今天为一句笑话翻了脸,我看你们这是在拆掉房子搭鸡棚——不值啊!” 张老汉挤进人群,一把拽住自己的徒弟王阿根:“松手!阿根,你先把手松开! 嗨,我看你们这些老光棍儿啊,怎么会这么没出息?怎么一见到女人,就狗嘴里吐 不出象牙了?!阿根——你呀,如今也有三十好几了,再不学点正经来,往后,我 看有哪一家姑娘肯跟你?!” 从小就没爹没娘的王阿根平时把张老汉这个手把手地教会自己技术的师傅敬重 得跟爹似的:“师傅,刚才他……” 张老汉不容解释地命令自己的徒弟:“不说了,干活去,全都干活去!”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