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家境贫寒寄衣 焦化厂的15名女合同工都端端正正地坐在厂安环科教室里聆听厂长刘俊的讲话 :“为期一周的上岗前安全教育已经结束了。考核下来,15位同志的成绩,除3 人 合格外,其余都是优秀,为此,我向大家表示热烈祝贺!” 陈菊花两眼目光炯炯。 金子脸上洋溢着笑容。 黄白雪也抑止不住内心的喜悦。 叶小云则微微地皱起了双眉…… 刘俊看了一眼叶小云,最后说:“下面,请厂劳动人事科林科长宣布一下各位 的工种安排。” 林科长上来宣读分配名单:“备煤车间2 人:夏琊、陆麇;回收车间3 人:金 子、黄白雪、周玲珍;行政科4 人:罗美丽、叶小英、叶小云、陈菊花;精炼车间 3 人:宁静、周亚芬……” 在安环大楼外,各车间领导都挤在楼梯口,正急于想把新同志领回去。回收车 间主任朱军嫉妒地说:“韩科长,听说这回你们行政科分到的女同志最多了!” 行政科长韩芝华狡猾地反问:“你说最多有几个?” 朱军说:“4 个。” “唷,这么多呀!”行政科党支部书记任鸿斌大喜过望。 行政科绿化班班长陈志民今天显得特别高兴,他一大早就赶到班里,把里里外 外打扫得干干净净,他一边搓着拖把一边大声地吆喝着:“张国芳,你赶快把热烈 欢迎新同志的大黑板搬到大门口去呀,韩科长马上就要陪3 位新同志过来了!” “晓得了!”张国芳叫来一位男同胞,他们抬起大黑板就朝大门口走去。 女合同工们正在厂劳防用品仓库里领取新工作服。陈菊花把新领到的工作服比 照着自己的身体。黄白雪在一边说:“菊花,这条裤子你穿,恐怕太长一点了,去 换一身小一号的吧。” 陈菊花诡秘地对黄白雪一笑,然后把她悄悄地拉到一边说:“这衣服做工考究, 上班穿还真舍不得呢!我想,把它寄到乡下去给我弟弟穿。” 黄白雪胆怯地问:“这样做,合适吗?” 陈菊花满有把握地说:“发给我,就是我的了,谁管得着是我自己穿还是省给 我弟弟穿呢?” 女合同工分配到工作岗位以后,其余14个人都在欢天喜地,唯独只有叶小云气 得不行:“什么?我一个堂堂正正的高中毕业生跑到这儿来做绿化工?!所谓‘绿 化工’,干的还不是修理地球的活?整天还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跟不出来有什么 两样?!”她越想越气,一领完工作服,叶小云就风一般地奔回宿舍,把新领来的 工作服重重地摔在床上,她扑在被子上放声地痛哭起来:“我的命,真是好苦呀, 才脱离农村又被分进了绿化班,怎么总是离不开种地这个老本行呀?” 绿化班坐落在焦化厂的最西头,占地面积少说也有三、四百公顷,这里有山有 河,有试验田有大型花房,有展览馆有桃花林、竹林、梅林和各种果园,一年四季 都有鸟语花香。眼下,全班三十来号人分站在大门口两边正热烈鼓掌,衷心欢迎新 同志加盟他们这一支“大井山美容师”队伍。 班长陈志民一见少来了一位新同志,马上问:“哎,韩科长,刚才你还跟我说, 分来3 位新同志的,现在怎么只来了2 位?” 韩科长说:“还有一位叫叶小云,她是个高中毕业生。呶,就是这位叶小英同 志的亲姐姐。” 陈志民上前一把握住叶小英的手:“欢迎,欢迎。韩科长,那——叶小云呢?” 韩科长苦笑了一下:“她对分配到绿化班来工作有点想法,待会儿,我们去做 做她的思想工作。怎么样?” 陈志民爽快地答应:“行。” 叶小云扑倒在床上还在哭。李小琳坐在一旁已经做了她好长时间的思想工作了 :“叶小云,你光哭,光说不去绿化班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你总得还我一个不去 绿化班的道理,你说对不对?啊?跟大姐说说,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儿,说出来,也 许心里才会好受些。” 叶小云从床上坐起来理直气壮地哭诉:“我是一个正宗的高中毕业生,他们凭 什么把我分在绿化班?” 李小琳笑道:“哦,你是嫌大材小用了,是不是?小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跟你说吧,绿化班的班长陈志民还是一个大学毕业生哩!他从进厂到绿化班干到现 在,已经有十几年了,他不还是在忠于职守地干着吗?” 叶小云把头一犟:“我不能跟他比。” “那你要跟谁比呢?” “黄白雪才高小文化程度,凭什么她能分到车间里去干技术工种?” “黄白雪被分配在脱硫工段熔硫班。熔硫工并不是什么技术工种,也是一般的 操作工,再说,硫磺打包,每包100 公斤,凭你这么单薄的身子,你说能吃得消吗?” 一听说熔硫工不是技术工种,而且还得打100 公斤的包,叶小云顿时感到语塞 了。 李小琳继续开导:“小云,你是一个高中生,你说说看,在画家的眼睛里,红、 黄、蓝、绿、赤、橙、紫,这七种颜色,哪一种最重要?” 叶小云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都重要。” 李小琳说:“是啊,缺了哪一种颜色,画家都不好画画,同样的道理,我们生 产企业不管是什么工种,都是这台大机器上的零部件,你说,一台机器,少了哪种 部件,能行?” 叶小云渐渐地低下了头。 说到这儿,李小琳觉得是火侯了,她站起身,拉住叶小云的一条臂膀说:“走, 小云,我现在就送你去绿化班,他们全班同志正在开欢迎大会哩!” 回收车间脱硫工段也在开欢迎会。工段长王国良正在作即兴发言:“刚才,我 已经把工段里新、老同志的情况跟大家作了一一介绍,从今后,大家就相互认识了, 希望新、老同志相互学习,把整个工段的工作搞得更加出色!” 金子、黄白雪连连热烈鼓掌。 休息一天后,星期一早上,在休息室里,陈志民在出工前,忽然发现陈菊花穿 着一身打布丁的农家衣服,就叫她:“哎,陈菊花,你出来一下。”到了门外面, 陈志民接着问:“你今天怎么没把工作服穿来上班?” 陈菊花一下子被问愣住了:“这……” 陈志民问:“是不是忘记穿了?” 陈菊花窘迫得满脸红潮。 跟着出门的叶小云插嘴:“她已经把衣服寄到乡下去了。” 陈志民一听就火冒三丈:“什么?寄到乡下去了?两套都寄去啦?!” 陈菊花胆怯地点点头。 陈志民心里的火气更大了:“简直是胡闹!你把这儿当成生产队啦?啊?典型 的小农意识!” 陈菊花捂住脸哭着奔向池塘边…… 叶小云、叶小英跟随着追了过去:“菊花!菊花……” 陈菊花奔到池塘边歇住了脚,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深感委屈地哭泣着,心里话 :“衣服是厂里发给我的,你管我穿不穿哪?!再说,穿这么好的衣服下地,怎么 干活呀?班长、班长,也就只能管管班里的三十来号人,还不及生产队的队长大哩, 可他训起人来的口气,好像比厂长还要大哩!” 叶小英靠上去劝说:“菊花,别哭了,你有什么难处就讲出来嘛,别一个人憋 在心里。” 陈志民随后也赶到了,他歉仄地说:“真对不起,陈菊花,刚才——是我对你 说话的态度不好,请你原谅我。” 叶小云斜睨了一眼胀得脸色绯红的陈志民,心想,这人也真怪,刚才凶猛得像 一头虎,怎么一见到姑娘的眼泪水就变成了一条虫?由此可见,大井山的男人多半 是银样蜡枪头! 陈菊花一见陈志民的脸红成了这个样子,而且还主动地向自己赔礼道歉,一时 心就软了:“班长,不怪你,是我错了。” 陈志民解释道:“也许你们在上岗培训时没有听清楚,操作工上班时必须要穿 戴上厂里统一发放的劳防用品的厂规,否则,被厂里纪检队抓住,一次就得罚50元 ……” 叶小英吓得一大跳:“什么?一次就要罚50元?!” 陈志民继续说:“不仅是个人要受处罚,双文明班组的考核也要扣分。班里被 扣分,到季度评不上等级班组,全班同志的奖金就要被拉下来。根据现行的班规, 谁影响了班里的双文明班组评比谁负责,那末,班里被厂里扣除的奖金就得由受罚 者一并补偿给班里。” 别的姑娘一时还没有弄明白这“一并补偿”的真正含意究竟是什么,但叶小云 听出来了,她不禁大吃一惊:“哇——有这么严重?!班里三十来号人被厂里扣除 的奖金,最后全得由他一个人来赔偿给班里?” 陈志民肯定地说:“对。现代化的大工业生产必须有铁的纪律,特别是我们焦 化厂,更是一个易燃、易爆的单位,稍一违反规范操作,要么不出事故,一出,就 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故。” 陈菊花这一来吓傻了:“班长,这……这可怎么办呢?” 陈志民关照叶家姐妹:“你们先去上班吧,我想跟陈菊花单独地聊一聊。” “行。”叶小云、叶小英异口同声地答应。 只剩下两个人了,陈菊花不安地瞟了陈志民一眼。 陈志民问:“陈菊花,你为什么要把新发下来的工作服寄回老家去啊?” 陈菊花说:“我把衣服寄给我弟弟了,他今年上初中三年级了,还从来没有穿 过一件新衣服哩。我的爸爸、妈妈早就死了,是外婆一手把我们姐弟俩拉扯大的。 去年,乡下发洪水,我们家连屋顶都淹末了……” 陈志民见陈菊花又禁不住哽咽起来,他心里也感到一阵辛酸:“唔,对不起, 我又让你感到伤心了。菊花,你现在已经成了我们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你的困难 也是我们班全体同志的困难,这样吧,你先坐着,我去去马上就来。” 陈菊花感动地望着陈志民离去的背影。 池塘的东头有一座用太湖石砌成的假山,从假山上涌泻而下的瀑布落差足有5 米多,“哗啦啦,哗啦啦……”的泉水冲击得池面溅起一片片水花,池里的水很清, 清的能见底,有好多颜色、好多品种的金鱼在池里游动,碧绿的浮萍衬托着红色、 白色、黑色和彩色的金鱼,煞是好看…… 没过一会儿,陈志民就手拿一套新工作服奔了过来:“菊花,这是我跟张国芳 刚换来的一套女式工作服,她的身材跟你差不多,肯定能穿,你就先拿去穿上吧, 等明天我把家里还剩下的一套,再拿到劳防仓库去换一套女式的给你,这样你就不 愁没替换的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位班长想得太周到了,他不仅仅想到了我现在穿的,还 想到了以后我需要替换的,一股暖流冲击得陈菊花的心房砰呯直跳,这个自小就在 苦水里泡大、自小就缺少亲情、缺少温暖的女孩子的眼眶里顿时蓄满了泪水:“班 长,我,我真不晓得怎么感谢你才好哇!”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