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第2章初恋时代的查婉香与杨鼎来 (6) 杨可钧一听,沉吟了片刻,然后慨然说道:" 陈廷安是个硬气的人,早就有 弹劾河督衙门的意思。乾嘉道三朝,光这一个南河河督衙门,就支用了七亿两白 银,可是天知道这些银子都花到哪儿去了。十成中能有一成花在修水利治水患上, 就算谢天谢地了。朝廷每年收入最好的年头,岁入库银不过六千万两。可是光这 一个南河河督衙门,每年为了河工,光岁例银子就得拨五百万两。但凡哪一处堤 坝上有一个小缺口,为了防水患,就又得多加数百万两银子给河工。如果缺口大 一些,河督衙门只说是为了防那滔天决口的水患,再多要一千万几百万两的银子, 朝廷为了南北漕运畅通,别耽误了京师的钱粮命脉,敢不把银子拨来让他们打水 漂吗?可是若这些口子真全是水冲出来的,就是真用银子去填这些口子,老百姓 不过议论几句之后白认倒霉而已。可恨的是,就是老天不让水把堤坝冲出口子, 那些河工上的人为了多骗些河款,冒功请赏,也会自己从水急的地方把堤防私自 凿开一个小洞,不出一个月,淮河就得决口。那时候,可就又见到那些河工上的 人宵衣旰食、夜不成寐、朝朝欢宴、日日笙歌地在' 清宴园' 那玉盘玉碗玉台面 的筵席上监督河工,等着捷报频传,然后再报给朝廷,再多骗些银子和红、蓝顶 子。就是以前日子稍盛于现在的时候,虽然少见兵戎,但是那园宅被淹、妻离子 散、饿殍遍野、道馑相望的场面谁还少见过了。我从刚记事起,就记得河督衙门 的人年年跑到我们家来,说是要赈灾放粮,让我们家有钱捐钱、有米捐米,亏他 们还有脸来开口!听我爹说,有几年,赶上了灾荒,水旱歉收,于是我爷爷就让 我爹把我们家田上的租户所欠的租子全都给免了,还另外从粮囤中拿出存粮,给 租户们当口粮和种子。家中的日子实在有些紧,没那么多的现银现米。而且,我 爹知道朝廷刚拨下赈灾款四十万两银子,可是就是被河督衙门的人封存在库里不 让赈放给两淮的灾民,也不知道他们想用这一项银子冲他们自己的哪一项花账。 我爹说,如果河督衙门的银子实在不够的话,也得宽限他一些日子,想想办法, 再填补上这项新捐。河督衙门的人觉得伤了他们的面子,于是他们就想了个损招, 请两江总督扣我爷爷一年的俸禄捐给他们当赈灾款,还上书吏部,说我爷爷枉食 国家俸禄,却吝啬成性,毫无忧国尽忠之心。我爷爷一怒之下,就致仕还乡了。 一个南河总督署就闹得这样无法无天,这全国上下大大小小的衙门不知有多少个, 层层叠叠,多少年的积弊,有一天,真不知要怎么样呢?!" 池玉裁叹了口气,说道:" 有清以来,为了河工的事,不知砍了多少大小官 员的头,又株连流放了多少人到柳条边宁古塔。河督中有六、七成的人都受过朝 廷的小责重罚。可是有什么用?这些人和朝廷中的层层的官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 系。你提拉起谁,谁都有通天的本事,反过来置你于死地。河署、漕署还有盐政, 息息相关,分割不清。而且,在这些地方管税的榷关监督往往都是内务府派来的 旗人,自称是皇上的家奴,什么事,跟旗人沾上了边,就弄得更乱更麻烦,触动 的关节也更厉害。陈廷安弹劾河督衙门,想从谁开始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