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 来来来,往里站往里站。" 十几个小姐鱼贯进入包房,站成一排等待客人挑选。 这种场面曾国荣见多了,全北京的夜总会家家如此,让客人感觉自己有挑肥拣 瘦的权利本身就是一种服务,而在一群漂亮少女中间任意挑选本身也是一种享受。 但是,每次看到这个场景,曾国荣总禁不住要琢磨,这些小姐们恭恭敬敬站在 那里让一帮陌生男人用色眯眯的眼光从上到下打量个够再任意用手指指点点时是什 么心情,好像有一本书上曾经描写过她们会有一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扒光衣服的感 觉。被挑上的必须快快乐乐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异常亲热地坐到挑她的客人身边,不 管这个客人是老是少是丑是俊,都要做出一见钟情的样子;没被挑上的则既不能摆 出美女架子流露出对客人的藐视又不甘让人觉得自己像一个下贱女人那样在拈酸吃 醋,而必须面不动容、体不改态地乖乖地退出去;最难过的恐怕要数刚要出门又突 然被叫住并被要求站近点的那位,就好像客人要用眼睛洗去盛妆数数自己脸上粉刺 的数量后再脱下胸罩查验查验自己的乳房是不是真材实料一样。如果被留下还罢了, 如果客人端详了半天还是说等会儿吧,那无异于说你远看还凑合可仔细一看太难看 而且高高的胸部肯定是用魔术胸罩垫起来的。这位小姐得蒙受多大的羞辱呵,可她 还是得不卑不亢乖乖地退出门去,一边还得说对不起大哥。 在夜总会就没有" 总" 了,而不管" 总" 不" 总" ,也不管年纪够不够爷爷辈 或叔叔辈,一律是" 大哥" ,比较有面子的呢则要把姓加在" 哥" 前被称为" 张哥 " 、" 李哥". " 妈眯" 在古代是" 老鸨" 的昵称,现在是" 公关经理" 的代称。虽然" 老鸨 " 与" 公关经理" 的工作性质没有什么区别,但现在的小姐们叫她们" 妈眯" 已经 跟" 妈妈" 没什么关系了,她们之间已经没有母女之间的辈分差别,妈眯只是一种 具有来回串台特权的小姐而已。 这个妈眯看上去二十六七岁,穿一身超短裙套装,她只需要露出漂亮的大腿, 而不用像那些小姐一样坦胸露背,但这并不妨碍她坐在张总的腿上嗲声嗲气地说: " 张哥,让各位大哥随便挑吧。" 这是" 总" 聚会系列的第二步,饭是高总请的, 当然夜总会就应该由张总来买单了。完整的系列应该是在两点钟以后,再去迪厅或 桑那,但曾国荣一般都会在一点钟之前离开夜总会直接回家,因为晚回家和夜不归 宿是性质不同的两件事。 " 曾总,杨大师,选一个吧。" 中国不愧是礼仪之邦,在夜总会挑小姐的顺序 这个细小的环节上也必须以位高权重、德高望重者为先。 " 大师先来大师先来。" 由于杨大师刚才一通说,再加上他的年纪最长,他理 所当然地与曾国荣一起坐在中央的位置上。可能是由于酒喝得有点多,曾国荣此时 感到对女人全无兴趣,当然乐得送顺水人情。 一番推让之后,杨大师坚持不选并把那位大眼睛小姐叫到身边,曾国荣只好说 :" 大师您帮我挑一个吧。""你看那个穿粉背心的怎么样?" 杨大师在曾国荣的耳 边低声说。 " 就是她。来来来。" 曾国荣伸手招呼那位粉背心小姐过来。粉背心小姐坐到 曾国荣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小声说大哥你好帅呵。 该轮到其他人了,大家纷纷都说杨大师给挑一个吧。于是,杨大师指点江山般 指指划划,给每个人挑了一个小姐,只有张总让妈眯叫来一个原来相识的小姐。 人齐了,开始点酒,张总问曾国荣喝什么酒,曾国荣想他那事可能办不成,就 给他省点钱吧,说喝啤酒吧。然后大家开始喝酒、唱歌、玩骰钟,也有人坐在角落 里和小姐搂在一起不知干什么。 在夜总会基本上是没有人谈正事的,一是因为太闹,谈也听不清楚,二是因为 不抓紧时间和小姐玩玩那小费不就得白给了吗。三百块钱小费白给倒无所谓,关键 是不能让小姐白得," 总" 们一天到晚忙着挣钱也得看人脸色,哪能让小姐不付出 什么代价就把钱拿走呵。 其实,曾国荣最不喜欢去夜总会,每次从夜总会出来都会感到非常不平。老板 们发小费时那么大方,真有点挥金如土的感觉,而且越大方越有面子;可给员工发 工资时却总是斤斤计较,而且越斤斤计较越显得管理严格。我一个" 总" 每月不过 五千块钱,还不如一个小姐半个月挣得多,还得担好大的责任,同样也得看老板的 眼色。所以,曾国荣每次总要想方设法地支使着小姐团团转,即使这样心里也无法 平衡。 可是,今天曾国荣觉得好像一点心情都没有,刚才杨大师那一番话总是在脑海 里转来转去,说得准不准姑且不论,但的确说到了他的疼处。 曾国荣应和着端起酒杯,幽暗的灯光下杯中的酒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