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节 " 鱼儿,爸爸带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 鱼儿湿漉漉的头发微微晃了起来,小 声说:" 你不是说永远不吃肯德基了吗?""那你想吃麦当劳吗?" " 不想。" 声音还是不高兴。 " 怎么啦?是不是哪不舒服?嗓子疼吗?" 曾国荣感到奇怪。 " 不疼。" 曾国荣腾出右手摸了一下鱼儿的脑门,的确没事。 " 那怎么回事?又不想吃肯德基,又不想吃麦当劳。" 曾国荣还是感到不解。 " 那你说想吃什么?你想吃什么爸爸都带你去。""我想回家吃饭。" 鱼儿仰着头, 很委屈地看着曾国荣。 " 好吧,我送你回奶奶家。" " 我想回咱们自己家。" " 嘿,你这是犯什么病了?" 曾国荣更觉奇怪了。" 平时叫你回家吃饭,死活 都不干,今天不想让你回家吃饭,你又偏要回去。你是不是跟我较劲哪?""没有, 我就是想回家吃饭。""你现在不用怕妈妈,你就说你想,想吃什么。匹萨?" 曾国 荣很估计是玉如在作怪。 " 我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回家吃饭。""唉。要不去奶奶家吃饭?" 曾国荣只好 让步。 " 我不想去,我想回家吃饭。""可万一你妈没回家,或者没给你做饭,怎么办? " 曾国荣又退一步。 " 我想给妈妈打个电话。" " 好吧。" 曾国荣只好屈服了。 曾国荣掏出电话递给鱼儿,鱼儿拨通了家里电话,小心翼翼地说:" 妈妈,爸 爸带我游完泳了,我想回家吃饭。" 鱼儿把电话递还给曾国荣时,脸上已经带着笑 容了。真是开心不如顺心,曾国荣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北京的气候越来越怪了,近几年来早晚温差明显加大,常常能让人联想起" 抱 着火炉吃西瓜" 的趣谈来。还有一点,就是季节变化得特别突然,没有过渡。早春 时恨不得比冬天还冷,可一转眼,清明一过居然就像夏天一样了。只有到了晚上八 点多时,才能感到一丝春天的凉意。 " 鱼儿,今天又不是星期一,干嘛还穿校服?白天热不热?""热,可在奶奶家, 我没有别的衣服了。""怎么回事?这些天你一直住在奶奶家?" 曾国荣的眉头皱了 起来。 " 是呀。" " 那你妈肯定也没带你去训练过啦?""没有。" " 星期一也肯定没带你去上钢琴课啦?""呵。" " 连衣服都没给你送?" " 妈妈说明天给我送衣服来。""这个王八蛋。" 曾国荣咬牙切齿地小声骂了一 句,下午的内疚感一下子全没了,剩下的只有愤怒。" 那你自己最近肯定也没练过 琴吧?" 鱼儿怯怯地摇了摇头,乌云顿时又袭上她的小脸。 曾国荣见状只好缓和了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平和地说:" 算了,反正 也不打算继续学了,考不考级也无所谓了。唉。" 曾国荣这一声叹息像是从心底里 发出的,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颤抖,绝不是那种均匀的搏动,而是那种剧烈 的惊悸。这简直就不是叹息,而是一声绝望的哀鸣。他仿佛看到了鱼儿正被玉如一 点点拖入沼泽,自己站在一边却无能为力,他不敢去拉她,他怕两个人争起来会把 鱼儿车裂。 眼看着车过了朝阳公园了,很快就要到家了。曾国荣一打轮,把车停到路边的 便道上。 " 爸爸,你停在这而干嘛?" 鱼儿稚气地问。 " 爸爸想跟你聊会儿天儿。" 曾国荣像往常一样温和地说。 曾国荣解开安全带,把车座调得更平,斜躺着,侧着头看着鱼儿,就像鱼儿小 时侯他躺在床上哄她睡觉一样。 " 鱼儿,这几天你高兴吗?" " 高兴。" " 是不是因为没人管你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作业都写了。" " 高兴是好事。爸爸最希望你高兴。可是,你不光要今天高兴,还要将来长大 了也高兴才行呀。对不对?""对呀。" " 可你知不知道要是现在就知道玩,长大了就高兴不了了?""知道。" " 爸爸和妈妈要离婚的事你知道吗?" 曾国荣坐了起来。 鱼儿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 " 这是大人之间的事,跟你没有关系,知道吗?" 鱼儿还是点点头,眼转向窗 外。 " 爸爸以后可能就不能像过去一样天天照顾你了。" 曾国荣感到有些哽咽,深 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 你现在也长大了,要自己知道努力了,不能什么都靠 爸爸了。知道吗?" 鱼儿用力地点点头,眼睛忽闪忽闪的。 " 学机灵点,看你妈不高兴了就别惹她。知道吗?" 鱼儿继续点头,眼睛已经 闭上了。 " 爸爸知道你想跟妈妈在一起,爸爸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谁要是敢欺负你, 不管是谁,什么老师、同学,你就给爸爸打电话,爸爸会永远保护你的。知道吗? " 曾国荣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鱼儿更加用力地点头,抬起手来擦了擦眼睛。 " 鱼儿,记住。" 曾国荣的声音开始颤抖,他伸手把鱼儿轻轻揽住。" 爸爸永 远最爱你。" 说完,曾国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如涌泉一般夺眶而出,仿佛能 听到滚滚的泪珠大珠小珠落玉盘。鱼儿转过脸来,看着曾国荣紧闭着双眼可仍挡不 住泪水涌出,泪水也扑簌地流下,边用哭腔说着:" 爸爸,我也爱你。" 顿时,曾 国荣从泪如雨下变成了失声痛哭。他一把抱过鱼儿,父女俩哭做一团。父亲压抑不 住的哀鸣声和着女儿本能的求救声,就像啼血的杜鹃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