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这是玉如向自己发出的和解信号,曾国荣百分之百地肯定。 妻子持续" 冷战" 的的做法往往是" 罢工" ,不做饭、不洗衣服是" 罢工" 的 主要内容。然而,曾国荣并不怕这种" 罢工" ,当年鱼儿小的时候他最怕的是林玉 如不管孩子的" 罢工".所以,虽然不怕,但是每逢林玉如搞" 罢工" ,曾国荣都会 条件反射似的恨得牙根直疼,他最恨别人要挟他。 妻子恢复做饭当然就是结束" 罢工" ,结束" 罢工" 当然意味着单方面" 停冷 " ,借孩子之口向丈夫通报是为了顾及面子,免着先主动说话会让丈夫产生胜利者 的自豪感,就像巴以和谈必须由美国国务卿从中传话一样。 要是在以往,曾国荣也就不再较劲了,相逢一笑泯恩仇,反正家务事的是是非 非是永远也说不清楚,而且往往是越说越不清楚。但是今天曾国荣不想就这么不明 不白地不了了之,当然也不指望能把事情说个一清二白,他希望能借机给玉如发" 最后通牒".所以,他打定主意回家就说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 妈妈,藕夹炸好了吗?" 鱼儿一进家就跑到厨房嚷着问,曾国荣脱了外衣直 接进了起居室,坐在沙发上扳紧面孔等着玉如嬉皮笑脸地来叫他吃饭,心里琢磨着 怎样才能既当头泼她一瓢冷水又不至于使" 冷战" 升级甚至转变为" 热战". 可是,等了好一会,鱼儿才端着一碗粥过来,放在她的小课桌上,说:" 爸爸, 妈妈让你先吃。" 家里没有餐桌,因为没有地方放。其实即使有餐桌也没多大用处, 一星期在家吃不了几顿饭。 " 你吃吧,爸爸不饿。" 曾国荣毫无表情、语气平淡地说。 说完,曾国荣打开电视,有线体育台正在播放曼联队与瓦伦西亚队在欧洲冠军 杯赛中比赛的录象。又过了一会,林玉如走了进来,靠在门边站着,语气平淡地说 :" 没煤气了呵。" 曾国荣没有任何反应,仍然注视着电视。玉如又说:" 要不你 把车钥匙给我,我去给你买点肯德基去?" 曾国荣还是毫无反应。 " 要不我去兰梅她们家去给你下碗面条去?" 兰梅是林玉如的同事,也是邻居。 说完,林玉如就要转身出去。曾国荣眼睛仍然盯着电视,语气平淡地说:" 不用, 我已经吃过了。""就一个煎饼?要不你和鱼儿一块喝点粥,吃点面包,明天我再给 你炸藕夹。""不用了,以后你不用再给我做饭了,也不用再给我洗衣服了,你就管 好自己和鱼儿就行了。""得了得了,别较劲了,我都不生气了你还生什么气呀?"" 你有什么可生气的?" 曾国荣特别加重了" 什么" 两个字的语气。 " 我要是天天后半夜回来你不生气?" 玉如的语调升高了。 " 天天?唉。" 曾国荣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依然平淡:" 我不想和你吵架。如果你想好好谈谈,等鱼儿睡了平心静气地谈。如果你还想跟我 吵架,那就过些日子,等我办完了正事再陪你痛痛快快地吵。" 说完,曾国荣关掉 电视,打开电脑。曾国荣先拨通网络,进到自己的邮箱,打开一封邮件,然后调出 《主动广告学》的文件,再把那份邮件粘贴到WORD文件中。 从前曾国荣从不把工作带回家来,一是因为要保证陪孩子的时间,二是因为家 里太吵没法思考。曾国荣只有在非常安静的环境里,而且是独处的时候才能写作, 如果周围有其他声音或旁边有人都会令他烦躁不安。但是,从开始写《主动广告学 》以后,曾国荣不仅白天在办公室写,晚上等鱼儿睡了也要写,在两台计算机间靠 电子邮件沟通。这样才能保证进度,曾国荣估计再有一个半月就应该能够完成了。 写了一会,曾国荣感觉到林玉如又进来了,但他仍在继续,装做根本没有察觉。 一杯茶放到自己面前,曾国荣只是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敲击键盘,因为他正写到一 个段落的中间。 终于,曾国荣停了下来,又来回端详了几遍,将文件存盘并最小化,然后才转 过身来。林玉如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曾国荣缓缓地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年 一定要辞掉公职吗?""你说过,为了跟领导较劲。" 曾国荣摇了摇头说:" 最根本 的原因是我无法忍受别人,尤其是那些不学无术的老东西们对我的控制。我从小就 盼望着有一天我能不依赖任何外力独立地站立在地球上,所以我不愿意再受任何人 的控制,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的最后底线。其他的什么都可以商量,但是千万不 要试图控制我。""那你的意思是说以后我不能管你?""对。要想维持咱们的婚姻, 你就别管我。""什么事都不能管你?" " 对。" " 就算你搞婚外恋也不能管你?" 曾国荣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斩钉截铁地说: " 对。有没有婚外情靠的是自觉,真要有,管也没用。""那凭什么呀?我是你老婆, 你是我老公。""那你要是什么事都往婚外恋上扯怎么办?""哼,那我呢?" " 除了控制我,我会尊重你的所有意愿,不管我认为是对还是错。""行,你不 就是说以后咱俩谁也别管谁吗。那孩子怎么办?谁管?" 玉如的口气里至少有赌气 的成分。 " 我有一个方案,平时一三四我管,二五你管,周六周日咱俩一起管,你要不 愿意就我来管。你看怎么样?""行,一三四你管呵,这可是你说的。二五你愿意几 点回来就几点回来,不回来都不管你。""好,希望你这次不要再不守信用。""你放 心吧。这次我想通了。你这么在外边忙不都是为了我们娘俩嘛。" 林玉如笑了,笑 得那么心满意足。 " 冷战" 的冰释往往就是几分钟,不是因为温度升得快,也不是因为还不够冷, 而是因为双方中总会有一方已经准备好做出重大让步。 " 你又想通了?今天可能是你第一百次想通了吧。" 曾国荣也笑了,但他还是 不能相信玉如的承诺。可还能怎么样呢? " 行了行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管你了还不行呵?咱们睡觉去吧。" 玉如开始 撒娇了。 " 你先睡吧。我还得写一会,今天白天忙,才写了三千多字。""那你以后就在 这边睡啦?跟我分居啦?""你看你看,刚说好的。" " 那我要是想跟你做爱怎么办呢?""我这个人从来不让别人扫兴。""那我现在 就想。" 曾国荣看了看玉如,又看了看电脑,没办法,只好走过去搂住玉如,感慨道: " 唉,要不人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