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 " 荣哥,我回来啦。" 曾国荣没有从计算机上移开目光,知道是黄峻峰进来了,手上继续敲着键盘, 嘴上应了一声:" 这么快?怎么样?""搞掂了。老萧倍儿痛快。" 说着,峻峰从包 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曾国荣,曾国荣打完一句话,接过来,只看了一眼结尾的签名 和图章就放在一边。 " 我真佩服您,这事都能办成。""给张总打电话了吗?" 曾国荣显得并不兴奋。 " 哟。差点给忘了,我这就去打。" 峻峰转身往外走,正好李泳推开门,说正 好先别走下礼拜六我结婚敬请光临,给了峻峰一张请柬,刚要进来又说小陈正好敬 请光临,然后才进来给了曾国荣一张。曾国荣说了几句恭喜,问了问酒席准备的情 况。 " 李泳,你别不爱听呵,我是过来人。" 曾国荣笑了笑。" 你是不是觉着岁数 大了,有点急了?""我不急,那么多年没女人都过来了。""我是说你结婚是不是太 匆忙了,想清楚了没有?别糊里糊涂就结了婚,那才哪到哪呀,后面的麻烦可大了 去了。""唉,这事想得清楚吗?再想下去我非得破产不可。""唉,那倒也是。" 曾 国荣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 每天得吃饭吧,一礼拜得逛两次商场吧。操," 李泳掰和手指头数着。" 我 这几个月月月赤字。可谈恋爱时你总不好意思让女的买单吧?""那是。" 曾国荣忙 赞同地点头。" 唉,现在谈恋爱是真贵。我谈恋爱那会儿,更没钱。其实,咱俩也 差不多大——""嗨,那会儿我哪顾得上谈恋爱?" 李泳的眼睛里也冒出似曾相识的 光来。" 那会儿光顾着挣钱了,一把绿豆就挣几个亿。""你也做过期货?" 曾国荣 隐约觉出李泳和老陈有点关系。 " 我原来给机构操盘。" 李泳得意洋洋。" 就那次绿豆风波,你知道吧,那就 是我的杰作。""是吗?" 曾国荣本来想告诉他老陈的事,但临时改了问题:" 那后 来怎么不干啦?""唉,后来查我们违规操作,我们老板都抓起来了,我还不赶紧跑。 " 李泳眼里的光一下就暗淡下来了。 " 感情那场绿豆大战最后没有赢家?""那可不是。那些散户都被消灭了,机构 也都进去了。" 李泳走了之后,曾国荣突然感觉没了心情,推开键盘,坐着想了一 会儿,拿起电话拨通策划部说让陈思芪到我这来一下。 思芪推门进来,规规矩矩地走到办公桌对面站住:" 曾总,您叫我?" 曾国荣 愣了一下,笑着看了看思芪,见她表情冷淡。曾国荣也收起笑容,例行公事地问了 一下下午谈判的事准备的情况,她也例行公事地回答。曾国荣喝了口水,站起身来, 一瘸一拐地去倒水,嘴里还煞有介事的低声哎哟了两声。 " 荣哥,你怎么啦?" " 哦,没事。昨天踢球时摔了一跤,肌肉拉伤。" 曾国荣装做没有听出" 曾总 " 和" 荣哥" 、" 您" 和" 你" 的变化,倒完水又一瘸一拐地走回来,吃力地坐下。 " 摔得严不严重,我陪你上医院看看去吧。" 思芪很关切地说。 曾国荣突然觉着跟她的真诚比起来,自己的苦肉计显得太卑鄙了。他赶紧假装 干洗脸,一边满不在乎地说不用上什么医院呵太夸张了吧。然后,他又冲她笑了笑, 轻声说:" 能不能坐下,咱们聊会儿天?" 思芪点了点头坐下。曾国荣站起来,想 走到沙发那,这时,峻峰推门进来了:" 哟,荣哥,怎么啦?""嗨,昨天带姑娘去 游泳。跟他们踢会儿球,摔了一跤,把大腿肌肉给拉伤了。""按说不至于呀。准是 累了,疲劳过度,体力不支。" 峻峰一边说一边坏笑着,语气还十分夸张。曾国荣 心里暗暗骂着,不动声色地坐下,嘴上赶紧大声问:" 峻峰这两天看球了吗?""看 了看了。嘿,这两天可过瘾了。""我就知道你今天准特高兴,曼联踢得确实精彩。 " 思芪笑着说,她指的是昨天夜里曼联五比一大胜阿森纳那场球。 " 你也看啦?夜里十二点多?" 峻峰惊讶地看着思芪。 思芪调皮地点点头说:" 怎么啦?曼联嘛……" 曾国荣知道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心里对她这种爱屋及乌的做法很是感动。可是,还没等曾国荣开口,峻峰已经兴奋 地说起来了:" 嘿,你可真是我的红颜知己呀。我媳妇要是你,不对,你要是我媳 妇,还是不对,我媳妇要像你就好了。" 峻峰的贫嘴把曾国荣和思芪都逗乐了,思 芪脸都羞红了,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击。峻峰一见更是得势不饶人:" 你看你看, 害什么臊呵。我也就是过过嘴瘾,我这人胆特小,有贼心没贼胆。原来是有贼胆没 贼心,等贼心和贼胆都有了,估计贼又没了。" 思芪笑得更厉害了,脸也更红了, 一边笑还一边拿眼瞟着曾国荣,好像在向他求救。曾国荣赶紧说:" 峻峰,你看的 是曼联踢球,怎么见长的是嘴上功夫?""我这个人比较善于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机灵,你像曾总说个一,我得马上反应过来二三四呀。""思芪,你知道战胜曼联的 秘诀吗?" 思芪摇摇头。 " 只要你能逼贝克汗姆去防守。""问题是她不仅不会防守,而且不会进攻呵。 " 峻峰笑着说。 " 那我再教你一招,不过这招对付不了曼联。" 曾国荣故做神秘地说:" 就是 装傻。上大学时我们几个嘴厉害的老挤兑一个同学,我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精彩绝 伦,结果人家呢,看着我们就问了一句话,' 你们说什么呢?' 我们当时特失落, 感情说了半天人家没听懂,其实他不一定没听懂。你刚才脸一红,完了,峻峰知道 了,你听懂了。""你们说什么呢?" 思芪半天没说话,突然蹦出这么一句。曾国荣 和峻峰对视一眼,笑容僵住了。 " 看来这着真的挺灵。" 思芪说完笑了起来。曾国荣和峻峰才明白过来,哈哈 大笑起来,一边说聪明现学现用。思芪突然止住笑,眼睛盯着曾国荣,冷冷地问了 一句:" 曾总,您能不能再教我一招,如果别人跟我装傻,我该怎么对付他?""男 朋友跟你装傻吧。荣哥,教她一招。" 峻峰当然听不出话里的话。 曾国荣脸上完全不动声色,装做思考的样子说:" 对手装傻怎么办?如果两个 人都装傻怎么办?哎,峻峰,你说该怎么办?""那还不简单,比呗,比谁装得更傻 不就得了。""荣哥,您看黄经理这招行吗?""哎,我看这着行。傻到极点和精到极 点是一样的,都是一种境界。哎,峻峰,你看没看出来曼联里面谁最能装傻?" 峻 峰笑着说没有。曾国荣继续说:" 弗格森哪。你看呵,甭管比赛重不重要,也甭管 球进得漂不漂亮,只要曼联一进球,弗格森一律像小孩一样欢呼雀跃。" 曾国荣边 说边模仿弗格森的样子,想把思芪逗乐,可思芪没有乐。曾国荣只好继续说:" 按 说弗格森带了曼联十四年,说身经千战绝不过分,不可能对每个进球都感到那么激 动。但他必须得装激动,装给队员看,装给球迷看。""装什么呢?这么热闹?" 阿 忠推门进来了。峻峰和思芪和他打了招呼说正聊昨天的足球呢,没想到阿忠也来了 精神:" 中青队的小孩踢得还真不错啊。" 峻峰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聊曼联呢中国队 那破球谁看呀。曾国荣则神秘地说我倒没看出好来倒看出了中国队冲不出亚洲的根 本原因了,阿忠问什么原因。 " 踢点球的诀窍是什么?" 曾国荣反问一句。 " 对呀。假动作。没错,中国球员不会假动作,结果骗不了人,结果只能被人 骗。被骗当然被动。哎,荣哥确实一针见血,说到点子上了。" 峻峰对思芪说。 " 不会假是因为不会真,真的还做不好,哪顾得上做假的?" 阿忠的话有点参 禅的味道。 " 不对。动作本身没有真假之分,有真有假的是意图。如果没有意图,是瞎动 作;如果意图被识破,就是真动作;只有你能把真正的意图隐藏起来,才是假动作。 所以说,中国队的内在问题是傻,是真傻不是装傻,不懂得怎么暴露出两个意图, 真真假假,让对手去猜。哎,阿忠,这是你的长项呵,对不对?""哎,他妈的,怎 么拽着拽着拽到我头上来了。那我问你,你跟人家小姑娘侃足球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 没等曾国荣开口,阿忠对着思芪说:" 你别让他给骗了呵,他骗小姑娘可厉害着 哪。" 看来,想和思芪恢复以前的关系很困难了。发生过的不可能被当作没发生过, 所以,应该庆幸的是,最不该发生过的事并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