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节 曾国荣感觉到医生在自己的后脑扎进两根针,而且还在慢慢拧动。他感觉到自 己内心有一种恐惧,但仍在不断提醒自己要信任医生。 " 你别紧张,放松一点。是不是感觉好一些?" 一个中年女声显得那么慈祥。 " 好多了。大夫,我这是什么病啊?""这也谈不上病,就是眼睛过度疲劳。是 不是玩电脑玩的?""电脑是没错,可不是玩,是工作。""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爱护身 体,就知道挣钱。要是身体坏了,挣了钱又有什么用。" 大夫说着,伸手拿过两个 电夹子,一个黄的一个红的。曾国荣似乎听说过现在中医针灸经常会利用电流,可 将要被电的毕竟是自己的脑袋,他心里更紧张了。 他闭上双眼,强做镇定地说:" 唉,没办法。我这个人哪,只要醒着,就必须 得看点什么,否则就闲得发慌。""那就不能缺觉。" " 可有时候不是想睡就能睡得着的呀。""这回你就肯定不会再失眠了,估计该 睡不醒了。" 好象电夹子已经夹上了,曾国荣感到后脑麻麻的,还有些发酸,两根 针好像在晃动,他心里又是一阵害怕。不过,左眉骨上的疼痛好象一块顽石一下被 彻底溶解了,感觉又像平常一样了,就好像一个沉重的负担突然卸下一样的舒服。 " 怎么样?这下轻松了吧。" 大夫边说边把针拔了出去。 " 全好了。您可真是神医啊,这么偏门的病也能手到病除。""为什么说是偏门? " "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谁也有这样的症状呀。""你才认识多少人呵?即使你认识 的人有这种症状,他能告诉你吗?告诉你有用吗?你关心吗?所以呀,谁都以为自 己最倒霉,得了一种偏门病;可对于我们医生来讲,都是常见病。知道吗,小伙子? " 曾国荣感到十分诧异,怎么这个大夫好像话里有话呢? " 大夫,那您能不能教教我,如果再疼起来我该怎么办?昨天晚上疼得我不行, 我真是受不了。想看病吧,又那么晚了;想睡觉吧,又睡不着;想生扛吧,又扛不 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躺着趴着都不行。我觉着这皮肉之苦是最要命的。""那 只能开点止疼药了。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怕疼?" 大夫低头开药,曾国荣伸手摸了 摸自己的脸。 " 大夫,您一会儿说我是年轻人、小伙子,现在又说我是孩子,我有那么显小 吗?""你能有多大?三十四五岁?" 大夫说话时头都没抬。 这是一家小中医诊所,房间的装修非常简单,和普通民宅没什么区别。屋里只 有两张桌子和两张治疗床,由于是星期日,只有一位大夫,就是刚才给曾国荣扎针 的女大夫,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了。曾国荣四下打量了一眼,发现里面有一个小房间 是药房兼熬药间,有一个老太太正在代客熬药,诊所里弥漫着中药的气味。 " 哎,平时觉着中药味苦得呛鼻子,怎么今天觉着这味道这么清醇、自然、沁 人心脾?""病时知药香。这说明你现在有病,来,我给你把把脉。""我身体棒着呢, 没病。" 虽然嘴上这么说,曾国荣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大夫一边号脉一边说:" 你说没有的是西医概念的病。西医认为痛才是病,病 必有所痛,所谓病痛。实际上那是发展到一定程度的病。中医不这么看,病就是不 调,并不一定会痛。你看,你就肾虚。平时是不是觉得吃饭不舒服?不吃不行,吃 一点就胀?""我听说过十男九虚的说法,我这个年龄的人肾虚不奇怪,可肾虚和吃 饭有什么关系呢?""五脏一体。肾虚说明你体内阴阳失调,既然阴阳失调就不可能 仅仅影响到肾,心、脾、胃、肝也都会受到影响,而且会互相影响。为什么说祸不 单行?因为它们有共同的原因。" 大夫松开了曾国荣的手腕。 " 那我这病得怎么治呢?" " 对病不能治,要调理。病症可以被制服,但病根并没变化,病症早晚还会复 发。所以,要调理,要把阴阳调得符合理。道理道理,道就是理,理就是道。""人 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而然。""你的悟性挺高。病不能等痛了再治,那只 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人要懂得调理,而且要不断地调理,活到老调理到老。"" 您说得极是,身体如此,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不过,大多数人在明白这个 道理时可能已经晚了,因为各种病痛已经足以要他的命了,他只能先对付病痛,再 考虑病根。" 曾国荣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响了,是老孙。 " 小曾,在哪儿呢?" " 我在医院看病呢。" " 听说你老婆把办公室砸啦?""唉,我实在是没办法。" "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 这次恐怕无论如何要了结一下了。" 由于大夫坐在边上,曾国荣只能隐晦地 回答。 " 这么着吧。明天你到公司办一下手续,先去把家里的事处理好。" 曾国荣楞 了一秒钟,纵使他从来没有对老孙的道德水平抱有幻想,但他能做出如此落井下石 的事来还是让他感到十分意外。但是,联想起刚才大夫关于" 祸不单行" 的解释, 也很正常。 他很快地回答了一声" 好吧" ,就把电话挂了。然后他不动声色地转向大夫认 真地问:" 如果明白时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那,就得看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