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节 两个包和一个手提袋,这是曾国荣要带走的全部东西了。 曾国荣坐在已经坐习惯了的班椅里在想得发呆。这到底是因为我压根什么都没 干呢还是因为我干的都是压根留不下痕迹的事呢?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 是属于我的呢?我是不是属于那种特别愚蠢的人呢?否则为什么人近中年还是无所 作为、一无所有呢? 曾国荣打开手包,检查了一下刚才老孙给的两万块钱,拿出来,在桌上墩了墩。 实实在在的两叠钱,分别捆着银行的纸绳,沉甸甸的,看上去很多。这几乎就是我 的全部家当了。 曾国荣隐约地感到一种羞耻,羞耻中还夹杂着些许凄凉。 有人敲门,曾国荣赶紧把钱放回包中,边说" 请进" 边恢复起凛然的脸。 完全出乎曾国荣的意料,进来的是李宏达,脸上堆着善意和崇敬的笑容。他腼 腆地说要送给曾总一本书作为留念,曾国荣站起身接过来一看,是一本《道德经集 注》。 "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听到您的教诲。""唉,我有什么能教你的?我都改变不 了自己的失败。" 曾国荣打开书翻着。" 我倒真想学学你,研究研究《道德经》, 化解一下心中的戾气。我是真的累了,不想再较劲了。""您和我们不一样,您所善 能的就是忍大辱、成大事。不像我们,没办法,想跟谁较劲都没有资格。" 不管宏 达说的是奉承话还是真心话,曾国荣的确被触动了。是呀,不忍小辱是为能忍大辱, 不成小事也许恰恰说明能成大事。立刻,他的心情释然了许多,不禁有一种亲切感 涌上心头。 " 宏达,交女朋友了吗?" " 唉,谁看得上我呀。" 现在,提起男女之事就脸红的人几乎已经绝种了,但 宏达确实脸红了。" 又没钱,又没本事。""可你善良、正直、朴实呀,不像我,让 女人不放心。""现在哪个女孩还在乎你善不善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爱的不 一定是男人的钱,但没有钱的男人她们是断断不爱的。""又是一个新新新人类。" 曾国荣不自觉地联想起思芪。" 可我也没钱呀。我这一生中有很多女人离开过我, 可没有一个是因为我没钱的。""那说明您有才华、有魅力,她们相信你会有钱的。 ""不是这个原因," 曾国荣摇摇头,边回忆边继续说:" 我们那会儿的女人不能爱 钱,也不能爱有钱人,否则就是坏女人,就是那种可以与妓女相提并论的坏女人。 ""唉,现在做男人可真难呀?真希望早生十年。" 宏达的情绪低落下来。 " 纯属较劲。要不咱俩换换个儿?我还想晚生十年哪。" 曾国荣说的一半是真 话,一半是假话,为的是安慰宏达。" 我要是晚生十年呀," 曾国荣发现自己竟然 想不起自己的一生中有什么后悔的事是由于早生了十年而必然发生的。难道晚生十 年就不缺钱、不打工、不结婚啦?不可能。他只好装出踌躇满志的样子,好像一切 尽在不言中了。 " 十年前哪怕随便找一个女朋友起码能放心。可现在,也不是找不着," 宏达 叹了一口气。" 有时是不敢找。谁知道她是不是退役小姐呀。万一要是,可还怎么 活呀。""北京不至于吧。" 曾国荣真有点怀疑。" 要是东北、四川、重庆还差不多。 ""哪儿呀,一样。" 宏达的神情简直就像他有过好几次亲身经历似的。" 我的同学 里都有两个碰上这事了。""你也是听他们说吧。" " 不是。那两个女的我都见过。外表看挺老实的,也不是特漂亮、特风骚那种。 可一个,后来发现是她老板的," 宏达停下来想合适的词汇。" 别说傍家儿了,连 情妇都算不上,连小姐都不如,整个就是一个慰安妇,连钱都不给。""是不是她爱 上她老板啦?" 曾国荣不自觉地又联想起思芪来。" 弄得你同学心里不平衡,所以 才说她的坏话?要不,她老板不敢不给,也不至于不给钱吧。""爱什么呀?不就是 为了那份工作嘛。""那不是较劲吗?非得干那份工作?""职高毕业,哪儿找那么好 的工作去。钱不少,还挺闲。""可要挣那种钱就索性豁出去干呗,何必这么人不人 鬼不鬼的。" 曾国荣还是不信,不过他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就问: " 第二个呢?""第二个就确凿无疑了。" 宏达的表情万分的肯定。" 应招小姐。刚 才说的那个同学失恋啦,烦呵,就给一家休闲服务公司打电话要小姐。""结果,另 一个同学的女朋友来了?" 曾国荣冷笑了一声。 " 本来找女朋友是为了高兴,结果这通恶心。唉。" 宏达笑了起来,但绝不是 幸灾乐祸,而是觉得荒唐得匪夷所思。" 所以,我一想,索性别找了,听天由命吧。 ""哎,上次那个杨大师没给你算算桃花运?" 猛一提起杨大师,曾国荣感到心里非 常别扭。不能不承认,这个家伙说得真准,可惜准的不是什么好事。想着,他没听 清宏达回答了什么。为了掩饰自己走神,又继续说:" 你可以找知根知底的呀,比 如同学,或者同事。""唉,看上我的我看不上,我看上了的又看不上我。""是你自 己没有信心吧?" " 不是,正好相反。" 宏达的脸又红了起来。" 我倒是信心挺足的,所以才会 碰钉子。""是吗?谁呀?能告诉我吗?" 宏达支吾着说:" 就是小陈。""哪个小陈? " 曾国荣一愣,听宏达的口气,这个小陈自己应该认识。" 是思芪?" 曾国荣脱口 而出,显得非常惊讶。宏达默认地自嘲一笑,叹了口气,摇摇头,意思显然是没想 到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