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陈荣光在别墅楼下和赵铁平这个陌生男人打了个照面,皱了下眉头,躲在暗中 看着这个陌生年青人开着樊敏的车消失在夜幕里,感觉头顶绿帽乱飞,心头酸得不 得了,气得跳了起来:他妈的,这淫妇竟背着老子养起鸭来了。甩步撩衣爬上楼, 抬脚就往门上猛踢。樊敏在门里干巴巴的喊:“你急什么,赶着投胎呀。”她打扮 整洁,英气不可侵犯,态度不冷不热的把打开门,让曾经的老公进来,“放文明点, 下次再这样粗鲁我就不让你过来。” “行啦,你丫的,让你的文明见鬼去吧。日你妈,你别以为我没看见。我…… 我告诉你,这次是踢门,下次……下次说不定就踢死你。”他太胖了,胖得说 话时脖子转动不灵,如果不是会说话,别人十有八九会误把他看成一头猪。只爬了 一层楼就换不过气了,说话结结巴巴。 樊敏本待回敬他一句:“烂了你的舌头,我是堂堂天子后裔,你才是丫生的。” 见他一身酒臭,也懒得和他过招,终于饶放了。 带兵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陈荣光,比樊敏大十四岁。是她家在部队的一个远房 叔叔热心介绍给她的。这个远房叔叔的关心,几乎让她无法选择,他说,樊敏,陈 荣光虽然老了点,但你的事情你自己最清楚。他是好心提醒她别以为自己是个年轻 漂亮的大学生就忘了自己曾被两个流氓轮奸一事,这事有人帮你记着呢。她这才想 起自己原来有过这种好事,她想这事当然我最清楚了,只是我不愿意记起。最后她 还是决定嫁给陈荣光。按照她当时的话来说就是:随随便便嫁一回再说。新婚之夜, 花烛摇曳,大地流红。新郎一鼓作气攻破城池后,低头认真的端详着滴红的刺刀, 对新娘说,操!你真对得起我。樊敏大为激动的说:操就操吧,哪来那么多废话。 抬手啪的一声,就把灯关了。 像无数的国企总经理一样,陈荣光肥得看不到自己的脚指,系鞋带都要秘书小 姐帮忙,已无法让人与昔日冲锋陷阵的英雄连长联想到一块了。他踏进这曾经熟悉 的家门,像狂狗般发泄一通后,便送给樊敏一个酒嗝,臭得她差点跌倒。樊敏皱紧 眉头手握鼻子,直往后躲。她本打算往日一样伸手去接他的汽车钥匙和皮包,吃他 这一吓,也就没了心绪。这在老公看来是严重失职。樊敏这下意识省略了的情谊, 让他心里感到,她的心已不在他身上了,说不定这淫妇屋子里还窝藏着别的野男人。 他把钥匙往茶几上一扔,皮包却仍然夹在腋下,时刻准备着外头美媚的召唤, 从这个房间转到那个房间,眼光搜索着屋里的每一个角落,连床底都扫描过了。这 也难怪,这座别墅是他亲手买下来的,他不能让别的男人坐享其成。此时他心里也 没忘记,他利用樊敏单纯善良,胆小怕事这一女人的弱点(樊敏则认定这正是中国 妇女的优点),在一场反贪阵风中,连吓带哄,说是为了保住财产,让她有个安稳 的日子,骗樊敏与他假离婚。办手续时二人还有说有笑,与其说认真,不如说儿戏。 办事大姐终日帮人离婚,感觉像是造孽。本想积点阴德,正待开口劝他们几句,不 要离婚。却被陈荣光恶狠狠瞪了一眼,像是警告说,我们俩的事你操什么闲心。大 姐终于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吞下去了,是呀,别人离婚干我鸟事。两人秘密离婚后, 陈荣光几乎不到别墅来了,樊敏这才发觉他是为了别的女人骗她离婚,假戏真做, 自己上了他的当。这是在一个严寒的冬天里,她忽然觉得很孤独,也很悲哀。在她 的记忆里,除了被轮奸一事另有隐情外,她想不起自己骗过什么人。所以无论如何, 她都不肯相信世界的本质就是欺骗。 以前的男主人没有发现有别的男人藏在这座别墅里,心里失望中带点高兴,这 下与她谈什么秘密都不会走露了。但他从樊敏脸上变幻不定的表情猜测到这屋子里 有男人来过,肯定就是楼下遇见的那个年轻人,感觉她心里此时还想着那小子,这 淫妇不揍不行了。 “这房子收拾得如此有品位,又是玫瑰又是巧克力,怕是不光让我一个人欣赏 吧。”他话中有话,她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接口用示威的口气说:“咋的啦, 这你管得着吗,他刚走,他对我比谁都好。你有屁就明放。别阴阴湿湿。” 陈荣光脸带七分醉意,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打过去:“死鸡婆,不要脸,我 打你臭死。”像前几次一样,他打完后等着她还手,然后再打,这样才解气。然而 这一次他感到很意外,只见樊敏将一绺头发理到耳后,竟然没半点还手的意思,却 像是等着他继续打。 “呸,贱淫妇,知道该打了,不敢还手了吧。” “哈哈,要我还手!我才不呢。”她若无其事的拿小镜子照了照被打的地方, 发觉竟然没有胖起来,大笑一声说,“老陈,你读过《圣经》没有?” “我吃饱了撑得慌,读什么鸟经。你给我闭嘴!”他被她的怪诞行为气坏了。 “圣经上说,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 “我早说过你是猪脑,如果上帝也有被人打的时候,我看他就不会这样说了。” “好啦,好啦,但愿上帝看在我的分上饶恕你。”她扶男人在他以前常坐的沙 发上坐下说。她一直以来都不明白,他这种人为什么总爱制造仇和恨。上帝赐予人 的爱心哪里去了? “好了,好了,姑奶奶,看在你的上帝面上,算我错了。”他说话时感觉打过 她的手掌有点痛,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你过来。是这样,可 能有点小麻烦,不过相信贾市长会处理好。” “是你的麻烦,就别来烦我。我向你学习,我也应该有我的新生活。”她想人 都是要过活的,这不会错,错的是有些人只想自己潇洒,不想让人过活,真是岂有 此理。 “话不能说得那么早,不管怎么变化,臭八婆,”两人又有点不对劲了,男人 继续发作起来“我告诉你,那怕是你扯着你那上帝的衫尾上了天堂,你仍然是我陈 荣光的老婆,不信你走着瞧。我现在就向你保证,谁敢动你樊敏身上的一根逼毛, 让我知道了立即叫人杀了他。”说完将茶机上的苹果一刀劈成两半。樊敏失口惊叫 了一声:“平”,然后改口掩饰说“苹果”。 “别说苹果,是人我也照杀。”又一个苹果一劈两半。 “你太霸道了吧,法律上我们谁也不欠谁。这是你自己一手安排的,没想到吧。 哈哈哈。” “哈哈哈,你笑吧。你也不想想,要是没有我,你哪来这别墅名车啊。除非你 去做鸡。”他一阵冷笑说,“哈,还跟我讲法律呢!在地球上讲法律,你今年贵庚 呀。未免太幼稚了吧。我劝你少看些乱七八糟的鸟书。” “跟你这粗人说不清,我就是做鸡也不愿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你的钱比鸡婆 的钱要腌脏一万倍,亏你还有脸来劝我少读点书。”她想呸,竟然忍住了,没呸出 来。 “好了,好了,别说脏不脏了,这世界有几个是干净的?事到如今我就跟你明 说了,你别以为我又来吓唬你。事情是这样,那年春节后,我和贾局长,也就是现 在的贾副市长,两人合股各出一千万,共二千万到南边的香港开了家宾馆。心想回 归后内地到港的游客多,宾馆生意肯定好。没想到一直亏本,房租都交不起,眼看 就要血本无归。还是贾市长见多识广,批示我公司用四千万把宾馆收购为公司国有 资产。三个月后香港的业主收回了那座大楼,转租给别人改作商场了。我想可能就 是这一单事让廉政公署那帮鸟人抓住了皮毛。”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害怕了吧。经上说申冤在我,我必报应。” “空调关小点,怎么这么冷啊。”听了樊敏的话他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将衣 服紧了紧。 “发抖了吧,政府和人民是不会放过任何恶人的。何必当初呢。”她感到报复 的机会来啦,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不穷追猛打怕还对不起人家,给他来一顿上好 的辣汤,让他知道女人不再是过去的女人。 “我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你,你他妈的还说这没良心的话。” “哎呀,是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呢。你要这样说,我还得感谢你的虚伪。不 过请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了。要不是风声紧,你会上我这旅馆来寻求 安慰吗,早就不知躺在哪个小姐怀里了。” “乌鸦婆,几天不修理你就以为自己是凤凰了,快给我住嘴。把空调开大点, 热死了。”他紧张起来竟忘了刚才是自己让樊敏关空调的,以一只肥手当风扇在敞 开的胸前扇来扇去说。不知怎的,樊敏感觉他这风好象是扇在自己心头上,一阵比 一阵寒,觉得他好可怜。她想这要是在以前,以她的性格她一定会说,你要撒酒疯 是不是,你给滚我出去。但这回她再也不愿意这么做。也没有心思再报复他了,决 定收兵,谈点正经事。她把空调遥控器递给他,充满温情的说:“你自己调吧,昨 天刚换的雪种。母亲好吗?” “母亲挺好的,她也时常挂念你。”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等忙完这些事,我一定抽空去看她老人家。不管怎么 说吧,她仍是我善良的母亲,过去是,离了婚仍然是。” “谢谢你樊敏,给我一杯冰水好吗。”他感到喉咙里像被一只熟蛋黄噎住了一 样难受,差不多要憋死了。 “给,慢点喝。早就劝过你别喝那么多酒,你就是不爱听。不但伤身体,酒后 开车多危险啊。” “唉,也是的。我以前也想听你的意见,包括少喝酒,也知道酒喝多了不好, 可是人人都这样应酬,我一个人能改变什么呢。”陈荣光双手接杯,连同樊敏的手 一起捧在手里。女人的怜悯涌上了樊敏的心头,回想以前的他是个多么好的一个战 士,那个帮邻居老大娘挑水的士兵不见了,那个见义勇为军人远去了,那个与自己 促膝谈心的爱人一去不复返了。人的本性是善良的,没有天生的恶人,是环境改变 了他吗,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吗?她想未必全是,虽是人欲横流,无欲则刚呀,是 物欲、色欲击溃了这种人。她不知道像他这样的可怜虫有多少,这难道仅仅是人本 身的问题吗?。樊敏心里一片混乱,越想越糊涂,越想越痛苦,干脆什么也不想。 睡觉。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