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今天是圣保罗中学百年校庆。当赵铁平接到要他参加庆祝大会的邀请信时,心 中无比激动,说了两个字——不去。樊敏劝他说,你应该去,且必须去,主要是我 想陪你去,人若缺少了集体意识就成了圈养的猪。他说猪就猪,猪有什么不好,没 有思想没有烦恼。一个猪都不如的人去参加校庆,纯粹是自我作贱。凡是盛典都是 那些成功从架子上偷下王冠,塞进自己腰包里的社会名流示众的地方,有谁看得起 我这个连钩都窃不着的失败者。樊敏语重心长的教导说:“铁平,你不要这样自卑, 人家爱怎么看那是人家的事,在别人的眼光里过日子,实在太累;让自己置身在阳 光下生活,才能开心。为金钱地位而活的人是可悲的。铁平,我无意对你讲哲学, 让哲学都见鬼去吧,也不是因为我有钱了就说风凉话。我只是讲我的亲身感受,当 我没钱的时候,我做梦都想过有钱人的日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爱去哪里就去哪 里,别墅名车,前呼后拥好不威风。当陈荣光给我很多钱的时候,我着实高兴了一 阵子,一个晚上笑醒三次。可是好景不长,他说为了保住这来之不公的家产,必须 和我假离婚。我问他这钱不是你辛苦赚来的吗,他说当今有钱人,有几个人的钱是 真真正正用自己的血汗换来的,还不都是走邪门歪道,再说你也喜欢钱啊。这时我 才知道什么是害怕,饱尝了失眠的滋味。离婚后,我想了很多,也想清楚了,我决 定辞职,没日没夜地写书,书出来后,用上了以自己的用辛苦和知识换来的钱,我 才感到心安。经历过这些事,我最大的心得就是,只有心安理得,才能吃得睡得。 也许前路还有风浪,但我会坦然面对。” “敏,你的经历就是一本书。” “是啊,我正在赶写,书名就叫《樊敏格格》,货真价实,准备向海峡对岸的 情妖阿姨叫板,这几天头都写昏了。铁平,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参加校庆,出去走走, 换个环境,让大脑休息几天,顺便瞻仰一下你的校花。” 樊敏以赵铁平的名义给学校捐了钱,学校要赵铁平以校友代表的身份在会上发 言。赵铁平说,人怎么就这么俗,听起来像是一场交易似的。樊敏敲着男友的脑袋 说,你这人复杂得实在可以。 庆祝大会在学校大球场举行,头上紫阳高照,地上坐满了人。赵铁平像列宁同 志站在讲台上俯视全场,然后对着麦克风咳了一声。正待开口发言时,一阵微风吹 过,讲稿被吹落在地。他急忙蹲下去捡,结果再也不敢站起来了。樊敏打着太阳伞 在下面干着急。他示意她快点上来救急。樊敏上去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小声说: “我的裤子背后裂开了,你就打着伞站在我身后,装作为我挡大阳吧。” “这怎么会呢?你别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台上台下都在看着我们呢。” “好吧,我是你女朋友,没有见危不救的道理。”樊敏打着太阳伞,紧跟着赵 铁平站在主席台上。她优美的身姿加上姣好的面容令全场所有人如痴如醉,简直要 了别人的命。她也感到所有人都在看她,喜欢她。照相机的咔嚓声和人们的赞叹声 盖过了赵铁平的发言。 “这小子真有艳福。” “怪你家祖坟不好。” “孩子,看到了吧,要好好读书,将来你也娶个漂亮老婆。” “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你们别吵,我听不到台上讲什么。” “有美女你不看,去听那无聊的屁话,他妈的,你有病啊。” 虽然没有人留意赵铁平讲了些什么,也不需要去留意,以国人的经验可知,这 类由别人写好的发言多半是废话。但赵铁平心里仍然感到樊敏让他出尽了风头。他 挽着樊敏的手离开讲台时感觉到她的内心比他还要激动。 赵铁平带着无法褪去的喜悦回到住处,一把倒在床上哈哈大笑。樊敏迅速把门 关上,爬上床去脱他的裤子。他猛一用力将她抱紧说:“我的小馋猫,你又饿啦!” “我才没你色,你不是裤子爆胎了吗?” “哈哈,我骗你的,你给我买的裤子有那么容易爆吗。” “唉,你这笨猪为何不早说。我可以表现好一点。” “你已经征服了全世界了。哈哈哈。” “你敢捉弄我,让你坏,打死你,打死你。”一双粉拳擂得两人心里乐开了花。 闹够以后两人就睡着了,直到有人来叫他们参加晚宴。樊敏想打扮一下,可房 间里非常简陋,连镜子都没有,赵铁平说没关系,我就是照妖镜。结果又被她痛打 了一顿。 虽然校门外有很多人交不起学费,但校庆晚宴依然盛大而热烈,足见主人的慷 慨和热情。宾客们大多是有头有面的各色老爷,一个比一个肥大,仿佛不喝成这样 的吨位就不能压倒一切,全都笑如春花,妙语连珠:“妈的,想当初瞎了老师的狗 眼,看今朝我筷点江山。嘿,老子官做得不怎么样,也就是个跑腿的正局长,这诗 可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你们说当年学校开除我是不是瞎了狗眼。彭老板你先说,是 不是!” “是,是,大哥,我从小就喜欢听大哥你谈哲学,你是人才,学校应该为此感 到后悔,小时候谁没偷过东西呀,我就偷偷扛了学校的一张课桌回家。” 赵铁平觉得自己是受过老师教诲的人,怎好意思安坐在这里妨碍这帮人杰扬眉 吐屁呢。于是他就装作到别处去敬酒,拉着早已被臭屁薰到眼眉打皱的樊敏悄悄离 开了座位。 “你是赵铁平吧!帅得不能再帅了。”一位漂亮的女士手捻酒杯款步而来。一 条黄色丝绸披肩从她的左肘披到右肘,让男人想入非非的性感肩膀若隐若现,尽显 高贵和自信。美得简直想杀死男人。 “呀!柳菲!我的天哪,你……你怎么就一点都没变呢,我……我一眼就认出 你来了,依然是那年十八的模样,多可爱啊。”赵铁平预感到自己能在这里见到曾 经朝思暮想的校花,这也是他来参加校庆的动力之一,现在果然见到了,不禁喜出 望外,紧张得说话都结结巴巴。 “你的意思是说,我十八岁时像现在一样难看!” “哈哈,你这妖精,一点都没变,连说话都和以前一样,不依不饶。” “嘻嘻,是吗。你可是变了,变得油嘴滑舌,满口甜言蜜语。” “哈哈,我甜言蜜语,你美丽漂亮,我们俩快成一对了。” 樊敏在旁边咳嗽了一声,赵铁平急忙拉住她的手对柳菲说:“哦,这是樊敏, 这是我同学柳菲。”赵铁平将两位女士作了互相介绍。 “你好,我叫樊敏,”樊敏右手紧握柳菲的手,左臂挽着男友说,“俺家铁平 提起过你,他说你很漂亮,这是他唯一没有吹牛的一件事,你真的很漂亮。” “谢谢,你才叫真正的漂亮,我在台下简直爱上你了,嘻嘻。我叫柳菲,跟铁 平是同班同学,那时候这家伙最大的乐趣就是惹我生气,我也很配合,便故意生气 给老师看,为他创造了不少练笔的机会,害他写了不少检讨。嘻嘻,好笑吧。他就 坐在我后面,一坐就是三年。”柳菲回想起过去的岁月,禁不住眼里泪光闪烁,心 里感觉过去的日日夜夜就像是一首难忘的歌,“唉,时光匆匆,过得真快呀!一晃 就是十几年。可你男友还是这么年轻。哦,对不起,你们结婚了吧。” “呵呵,你猜猜。”樊敏一甩长发,将头靠在赵铁平的肩膀上说。同时以神秘 而又幸福的笑容去对抗柳菲的居心叵测:你想抢我的东西,没那么容易。酸死你。 “哎呦,看你笑得多甜蜜,不猜了,不猜了。”她不是不想猜,而是内心深处 怕得到肯定的答案,于是迅速把话题岔开,“你也是反中的?” “不,她不反中,也不反华,”赵铁平抢答说,“是贵宾。” “我就说哪,我们同学中不可能有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樊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两个女人都为对方美丽而倾倒。 “老同学,你不打算让我见一见摘到校花的真命天子吗?” “啊,我离婚了。”柳菲低头抚弄着酒杯,毫不掩饰地说。 樊敏暗中狠狠捏了一下赵铁平的手说:“铁平,这里的烟酒味呛得我好难受, 你们老同学慢慢聊吧,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敏,我陪你去,外面天黑了,我怎能放心你一个人。老同学,对不起,失陪 了。”赵铁平感到阶级斗争十分尖锐复杂,对柳菲做了个请你原谅的表情,并把酒 杯交给了她,匆匆告别。 “你去吧,不用理我。”看着樊敏头靠在赵铁平肩上走出大门的娇气背影,柳 菲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心里若有所失,把两杯酒倒在一起,一饮而尽。这酒有 点酸。 第二天樊敏和赵铁平离开圣保罗中学,开着她那部奔驰车回城。临行前两人去 看望了李圣福老人,樊敏从包里拿出二千块钱给老人,老人坚辞不收。樊敏说: “好爷爷,这钱不是给你的,麻烦你替我请几个人去清扫一下法国姐妹的坟地,她 们太凄凉了,我心里不好受,你就当是帮我吧。”她心里一直记挂着长眠地下远离 故土的三位修女。老人送樊敏两人到大路口,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年轻 人一路平安。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