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街道两边围着黑压压的一片人海,个个伸长脖子,像一窝等待喂食的雏鸦,张 大嘴巴仰脸争睹什么奇景。赵铁平心里苦笑了一下,心想我可爱的同胞们又在看什 么热闹了。 中华民族是个爱热闹的民族,曾试过这样的事:一个人流鼻血,仰脸止血,结 果引起全城人仰头张望,以为天上出现了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生怕错过了机会, 让别人捡了谈资,自己却吃了大亏。于是人传人,甚是壮观,据说硬是坚持了一整 天,直到太阳下山也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种集体发神经,有时也叫开会。 这一次自发聚集不是看天象,也不是开大会,而是欣赏一位漂亮小姐准备跳楼 殉情的悲壮一幕。我们中国人生来就有这种优秀品质,只要是丑事,必然万众瞩目。 据消息灵通人士高声谈论说,今天的女主角是被宝岛老板玩腻后像扔破鞋一样 抛弃的小秘,此时正在慷慨激昂地发表就死演说,一哭一笑地感谢性福的新社会让 她走上了天堂路。闲人们觉得这很有趣,纷纷前来助阵。警察在楼下手忙脚乱,七 嘴八舌的对她劝说,看来没有什么效果。唯恐天下无事的各路记者长枪短炮焦急地 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这女人即使不穿衣服站在高楼上,也不失美仪万方。赵铁平见色起意,不住的 咂嘴替她惋惜,心急如焚,激动到双耳轰鸣。 围观的人群里已经有不少人等得十分不耐烦了,高举前爪使劲的呼喊:“破玩 腻!破玩腻!你别当自己是领导了,哪来那么多废话,抓紧跳啊!可怜我们为看你 表演,足足等了三个多小时了,你就是不跳,你奶奶的,存心耍我们,谁给我们发 工资呀。”众人笑做一团,人民警察喝了他们几句:“走开,走开,让出地方。” 他们一点也不敢生气,笑得更加放肆了,反动气焰十分嚣张,竟比着手势和警 察争辩说:“日你妈,够地方了,够地方了,不就是一个人吗!”警察立即就变了 脸,扬起警棍怒吼:“妈的,你日谁?再说一遍!”“警察叔叔,我日本人!”众 无赖说完又笑作一团。赵铁平见了,心中一阵狂靠,好像喉咙里爬着一只活蟑螂, 感到十分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竟忘记了自己失恋的痛苦。他没想到这帮“日本 人” 对人类竟然可以如此冷血、下流和自私。樊敏管这种冷血动物叫可怜猪。赵铁 平心里想自己手里要是有一柄板斧就好了,照着这群“日本人”的猪脑袋排头砍过 去,一定很痛快。据说失恋的人都有这种暴力狂想,只是暂时还没有医生提醒他有 这精神失常的典型症状。这时他心里还在狂想,嘿,也许只有我这只同样被恋人抛 弃的破鞋能把她劝下来,要是成功了,我和她就成一双了。于是他一把从警察手里 夺过话筒说:“让我试试。”他清了清一夜没睡好,有点上火的嗓子,对楼上仅穿 着内裤的小姐喊:“楼上这位小姐,你给我听好,你别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人受感 情折磨,我比你更苦,但我不会绝望。有些事情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去满足这 些冷血动物呢。你长得这么漂亮,却为这帮冷血动物去死,你觉得值吗?你对得起 生你养你的父母吗!” 女人转念一想,对呀,我为什么要为别人去死,真糊涂。似是从梦中醒来,摇 了摇头,破涕为笑说:“嘿嘿,这位大侠,谢谢你救我一命,我决定不跳了。你有 QQ吗,我加你。” 那些看热闹的动物一看这场好戏被他这个好事的家伙搅黄了,个个像饿狼一样 怒目盯着赵铁平,杀声四起,张牙舞爪一步步向他紧逼过来,要将他痛扁一顿。他 们愤怒又嫉妒的眼神似是在骂:臭小子,你没死过是不是!你要是在我家的食水井 里撒尿,我们可以不管,但你偏要搅黄这场真人戏,这就万万不行,我们今天就要 像踩汽水罐一样踩扁你这不知死的家伙。 赵铁平见情况不妙,没告诉那个被他劝下来的小姐自己的球球号是多少,虽然 这是他很愿意做的事,英雄救美嘛,总得有下文,小说就是这么捏造的,但这不是 小说,是现实,现实就不能捏造的,不过也有例外,那就得有一台宣传机器。他趁 乱杀出重围逃离了作案现场,冷血动物不是好惹的。这世界好人总是怕坏人。他边 跑边想自己什么时候在别人井里撒过尿,就是想不起来。 一逃出险境,他又掉进失恋的苦痛深渊里了。 晚上,赵铁平又偷偷来到樊敏别墅,黑着灯,轻手轻脚摸了进去。隔着门板听 到樊敏正跟男人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大战,熟悉的呻吟声一浪高过一浪,非常刺心。 赵铁平肝胆俱裂,怒不可当,大喝一声:“吸髓淫妇”。飞起一脚将房门踢开。 结果哐当一声踢翻了床边放衣服的椅子,吓醒了自己。原来是一场恶梦,急出 一身冷汗。父母敲门问:铁子,铁子,你没事吧,你开门,哪来的淫妇?赵铁平故 意一拍巴掌说,没事,打蚊子呢,老爸,你们去睡吧。说完又胡乱唱了一段应景的 催眠曲:上别人的床,睡自己的觉,喝口敌敌畏,让蚊子去死吧。老人叹了一声, 反复自言自语说:蚊子吸髓淫妇,吸髓淫妇蚊子,唉,这孩子九成是疯了。摇了摇 头,回房假睡去了。赵铁平再也睡不着,一直抱膝坐到天亮。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