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和每处的看守所一样,门前总会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像一群幽魂游来游去,贪 婪地寻找能给他们带来好处的目标。黄晓红去窗口办理看望周妃的手续,樊敏和赵 铁平在外面等候。那几个幽魂围了上来,问要不要帮忙。赵铁平把樊敏拉到身后, 上下打量着他们问:“你们是什么人,我倒是有兴趣问你们怎么个帮法。” “你别问我们是什么人,总之我们内部有人,可以帮你们传东西进去,传纸条 也可以,那就得加钱。”一个脸上有刀痕的男人拍着胸口说。 赵铁平这小子就爱在这是非之地无事找事,故意压低嗓音说:“传包白粉进去 行不行?” 对方咽了一下口水,好久没回答上来。樊敏忍笑拉了赵铁平一把说,走吧,别 妨碍人家工作,晓红叫我们进去了。 赵铁平朝四周望了一眼,感觉这地方似曾相识。一阵凉风扬起落叶片片,他不 禁笑出声来,脱口而出说:“嘿,也是在这个季节,我被抓进来了。” 此言一出,二位女士的眼神突然有点异样,感觉不认识他似的,心里不免有点 茫然。 黄晓红扯了一下樊敏的衣袖说:“老兄,当心啊,你身边这家伙不是善类。应 该送他去筑长城。哦,不对,他去筑长城,你就成了孟姜女了,可不能便宜了这小 子。去,先问清楚再发落。” 樊敏感觉眼前的赵铁平不是在身边,而是在遥远的望不透的地方。她上下打量 着他,就像刚才打量门口那帮幽魂,说:“哕,我问你,你因什么事被抓进来?我 想你这人虽然有点像恶棍,但还不至于杀人,也没有卖淫的资格。剩下来,”她突 然加速说“不是贪污就是嫖娼!” “唉,别以为进来的都是坏人哟。你们别这样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好不好。敏, 你这样紧张我,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快交代,或许格格还能饶你一死。”女律师临时转行做审判官了。 “呵呵,我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我敢在大庭广众面前自豪的说,我这人最大 的缺点就是比好人干的坏事少。” “知道,知道,你是个挑粪不偷吃的好人。像你这样的好人,一辈子要是能说 上一两句真话,简直就是完人了。你快说嘛,我都急死了。”樊敏急得撒起娇来了。 “我说。那一天我上街没带暂住证,被认真的警察胡乱抓了进来。不止我一人, 有四五十个。我们被强塞进一辆只有一个小窗口的人货车里。那窗口很高,从里面 住外望,只能望到七彩的天空和自由飞翔的小鸟。我不禁悲从中来,我为什么要做 人,做鸟不是更好吗,你看那些鸟人,只有一半像鸟就可以作威作福。路边的树冠 不停地在头顶旋转,我们就这样从上午一直转到下午也没有转到收容所。车上的女 同胞实在憋不住了,就就用高跟鞋猛敲车门喊,混蛋,我们要尿尿,听到没有,别 这样转来转去了,我们都被你们抓过一百回了,再怎么转我们也一样认得回家的路, 你们就省点力气吧。保安回答说,敲什么敲,我们不是要让你们不认得回家的路, 我们从不做这样缺德的事,我们是要让你们体验一下关在一个黑暗的小屋里是多么 的舒服,哈哈,哈哈。 你们看,就是那棵树,看到了吧,它是我清白的见证。我们就在树下像市场里 待卖的生猪一样被赶下了车。我这猪第一分钟里想的就是怎么逃出市场,我不是怕 宰,哪个百姓没被宰过呀,我第二天还得上班呀。我就从那边悄悄地绕到警察身后, 在我庆幸就要成功逃脱时,却被警察发现了,真倒霉。我放开脚步朝警察直走过去, 镇定的对他说:‘同志,我有个亲戚被你们弄进来了,我想保他出去。’那警察手 指大门,看都不看我说:‘要保人,你明天带四百块钱来,现在你给我滚出去。’ 嘿嘿,我没有滚,而是故意嘟哝了几句,大模大样的走了出去,心里既高兴又紧张, 要是突然被人看穿,那就彻底完了。谢天谢地,我表演得十分成功,开心死了。就 这样我被警察从这个门里赶了出来。你们说我这人聪明不聪明。” “唔,你这条人不仅聪明,简直就是天才,要是混进猪堆里,谁也不能把你分 辨出来。”樊敏突然提高声音说,“骗谁呀你,这里是看守所,又不是收容所,你 会被抓到这里来?晓红,我跟你说,我们当中的某些同志不仅会哄人开心,还擅长 编故事,你听他瞎掰。” “格格,你别说,我还真信,你想想这年头什么怪事没有。我跟你说,我单位 有个打字员,也是没带暂住证被抓进去了,钥匙和密码都在她身上,我们真是急死 了,找了很多关系都没有弄出来。后来还是我们单位的保安有办法,真牛,他一出 手就放出来了。你们再聪明恐怕也想不到他的办法。你想他怎么着,他叫上几个人 到街上随手抓了三个打工妹,一起送到收容所去,三个换一个,反正那边是卖人头 搞创收,三个换一个,他们赚二个,挺合算的,他们心里一乐,那打字员就换出来 了。” “确实牛,就是不知道那三个打工妹有没有骂他们断子绝孙呢。” “晓红,听你这么说,本大姐真是胜读十二年书。” “天下有这么多事情你竟不知道,我真不明白你这格格是怎么当的。” “呵呵,还不是革命惹的祸吗。走吧,别闹啦,不知周妃怎么样呢。”樊敏刚 走两步,忽然停下来把手袋递给赵铁平,蹲下身子,边系鞋带边说:“哦,这么容 易就同意我们见周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的问题不是很严重,上帝是仁慈的。” “但愿如此。”赵铁平拉女友站起来说。女友左右交换着轻轻跺了几下脚。 “嗳,为让你们见周妃,我不知跑了多少路,你们还说容易,这我都不跟你们 计较了,你们俩当着我的面亲热,明目张胆酸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恨不得宰 了你们两条重色轻友的家伙。”黄晓红似嗔还喜的说。 “喏,黄大律师,你大人有大量,让他给你系鞋带怎么样,嘿嘿。”樊敏一手 从赵铁平手里接过手提包,另一手把黄晓红的手提包夺下来交给赵铁平,让他拿好, 又在她脸上亲了亲。乐得黄晓红找不着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