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杭得权出生在五里县一个偏僻的农村,一九八八年考上了金州农业机械学校, 分配到当地一个农业部所属的农用机械厂工作,实习了一年后,调到车间技术组当 技术员,由于有了充足的空闲时间,他重新捡起了他的爱好——写作。杭得权一写 十年,不但没有发表一篇豆腐块,把工程师的晋升也给耽误了。杭得权长相平平, 工作平平,三十郎当了,还是光棍一条。他工作不怎么样,长得也塌鼻子小眼儿的, 没有一点迎人之处,可却写得一手好字。有一天,车间主任黄苟世把一本八十年代 的《机械研究》交给他,指着里面一篇论文说:“杭得权,我要评高工,你把这篇 文章给我抄一遍。” 如今的国有企业中,车间主任就是土皇帝,黄苟世让他给抄写文章,杭得权有 点儿受宠若惊。两个月后,高工批了下来,由于杭得权是有功的“文抄公”,黄主 任不但奖励了他一支大中华烟,他们在饭店吃饭的时候,他还破天荒地叫上了他。 这次做“枪手”,使杭得权受到了启发:大学本科毕业的领导都抄袭,我杭得权一 个小小的中专生,为什么不能抄袭呢?于是,他找来一本《机械工程师》,把上面 一篇论文抄袭后,投到一个不太出名的相关杂志上,发了头条,杭得权拿着发表的 论文,又给了黄苟世两千元红包,在黄主任的努力下,杭得权被厂里破格批准为工 程师,工资长了一百二十多元。 抄袭不但有了名声,还得到了甜头长了级,可把杭得权高兴坏了。 高兴了一段时间,杭得权心里就琢磨开了:“我抄袭了一篇论文,不但得了一 百元的稿费,还评上工程师长了级,如果大量抄袭,岂不是名利双收,要发大财了?” 他认为这是一条宽广的、无穷无尽的发财之路,从此就大干起来。他不但抄袭论文, 也抄袭小说故事和散文,收益非常可观。发表了文章,有了名气,腰包也鼓了起来, 他就买了一台电脑,彻底告别了“爬格子”的生涯,把在报纸杂志上抄袭,变成从 网络上抄袭,他把别人的文章拷贝下来,换上自己的名字,一次投给十家二十几家 刊物,一年多时间,杭得权就挣了几个万元的稿费,是他上班的四倍还多,于是, 他干脆辞掉工作,在厂子旁边的农村租了一间房子,做起了“专业作家”。随着文 章的不断发表,他成了当地的名人,不时被一些厂矿、学校请去给他们的文学爱好 者讲课、谈创作经验。在回农机厂讲座的时候,他得到政工部一位姑娘的青睐,谈 了不久,二人就结了婚。 随着讲课、座谈的增多,杭得权认识了很多文学青年,其中一个叫荀捷的姑娘 非常突出,很得杭得权的赏识。这姑娘只有十九岁,个子较高,身材胖瘦适中,面 容漂亮,性感迷人,言谈举止透出干练和泼辣,她嫣然一笑,媚丽欲绝,看一眼就 会消魂酥骨,忘乎所以,是当地少有的大美人儿。由于她酷爱文学,耽误了其他课 程,没有考上高中,在街上开了一家杂货店。她把杭得权当成了路遥、卜平凹和未 来的马尔克斯,经常拿着习作去请杭得权润色指点。一年之后,妻子在发现杭得权 是个大“文贼”的同时,也发现了荀捷凸起的肚子,她在抓了二人的现行后,一纸 状子把杭得权告到法院。妻子虽然大学本科毕业,可脸蛋比荀捷却差远了,杭得权 就痛快地接受了离婚。离婚后,他就和被父母赶出家门的荀捷结了婚。 为了在新夫人面前树立一个大“作家”的形象,杭得权不敢再行“创作”。久 久不见杭得权的大作发表和稿费单,荀捷怨气冲天不说,如果长期下去,就会坐吃 山空。杭得权想,整天一口锅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想长期瞒住荀捷是不可能的, 他考虑再三,就向她展现出真实的面目,并且引用领袖的语录,大谈“写作”不如 “抄袭”的好处。 荀捷非常失望,委屈地哭了起来,自己想嫁一个作家,想不到却跟了一个“文 贼”,大骂杭得权卑鄙无耻,道德沦丧。 “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什么叫道德?有了钱就是最大的道德! 那些贪官,那些妓女,一个搜刮民财贪墨国库,出卖灵魂;一个强颜欢笑自我开发, 出卖肉体,你说他们谁更道德?他们那样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一个钱字吗?作家 熬油点灯,受苦受累,还不也是为了一个钱字?你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姑娘和一个大 你十四五岁的有妇之夫鬼混,说得好听一点,是为了远大的理想而献身,说的实际 一点,是以色相为基础,想以最快的速度去得到那个钱字!现在大家都是怎么挣钱 快就怎么干,老老实实地写作,只有傻瓜才那样干!” 杭得权的一席话,说的荀捷目瞪口呆。她只有初中文化,又没有一点儿文学天 分,她爱好文学,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她下不了那个势,吃不了那个苦,哭了一 会儿,也就停止了,杭得权的一番开导,使她很快就想通了:“什么理想前途,都 他妈的扯淡,拿上钱才是硬道理。”她的“作家梦”彻底的醒了,决心走“文学” 的捷径,尽快地博取名利,过一辈子滋润的日子。他们夫妻联手,杭得权一心下载 抄袭,荀捷专职侍侯茶水和邮局取款,偶尔也帮助他抄上几篇文章,如果高兴,还 署上自己的大名,过一过当“作家”的干瘾。有时被作者发现,编辑刊发指责声明, 扣发了稿费,封杀了他们的“大作”,可是,一个有十三亿人口的泱泱大国,刊物 林立,编辑们精力有限,不可能看到所有刊物,东方电闪雷鸣,南方艳阳当空,西 方声明讨伐扣发稿费,北方“大作”又隆重出世,汇款单似雪片飘飘,源源不断, 扣发的很多,收获的更多,他们过得快活美满,滋润无比。 过了不久,荀捷生下一子,长得五官端正,白白胖胖,可爱无比。由于孩子是 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出生的,他给他取名龙儿。随着小家伙的渐渐长大,杭 得权觉着儿子有点似曾相识,却不象自己,心里就不那么舒坦得劲了,他左端详右 端详,还真端详出了毛病:“我杭得权长得塌鼻子小眼睛,整整一个石头缝儿里夹 出来的孬种,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漂亮的儿子?”他越看越疑心,趁荀捷出去跳舞 的时候,杭得权抱着孩子去医院做了“DNA ”检查,鉴定结果,证明龙儿不是杭得 权的骨血,而是荀捷被别人“抄袭”的杰作。 “他妈的,我偷人家的文章,老婆却让人给偷了,我戴了绿帽子,还觉得滋润, 这个亏,我可吃大了!”杭得权气得瘫在地上,差点背过气去。他这时看着那个小 家伙,觉着他什么地方都不对劲儿,他攥住他那细细的脖子,想一把把他掐死。就 在他要加力的时候,却有了主意。荀捷回来,他不动声色,等她再次出门,他就悄 悄地跟踪。荀捷进了新纪元舞厅,杭得权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外等着。半个 小时之后,她搂着一个高大的戴着墨镜的男子出来了,钻进一辆高级的奥迪A8。杭 得权连忙叫司机跟上。汽车开了一个小时,来到香溪山别墅。 杭得权让司机等了一会才到别墅,他塞给门卫五十元钱,说是主人的朋友,门 卫就放他进去了。由于杭得权看的紧,荀捷和情夫几天没有见面了,一进屋,他们 连门都来不插就疯狂起来。就在二人颠鸾倒凤的关键时刻,被杭得权赤条条地堵在 床上。二人像见了猫的老鼠,惊叫一声,紧紧靠在一起,缩到墙角,突突地发抖, 接着,又倏然分开,惊恐地看着杭得权。 “黄苟世?!”当杭得权看清那家伙的面容,不禁大吃一惊,怪不得儿子的面 貌似曾相识,原来是这个狗杂种的种!他气坏了,攥着拳头,一步一步朝床边逼近。 黄苟世身高体胖,魁梧结实,要是平常,他绝对不会把文弱单薄的杭得权放在 眼里。可此时,他却浑身颤抖,体似筛糠,就像一头生病的狮子,往日的威风一扫 而尽。他爬下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颤颤地求道:“忠魁,杭先生……你, 你就饶了我吧,我,我愿意赔偿……” 此时的杭得权昂头挺胸,气冲斗牛,他一直走到黄苟世跟前,咬牙切齿地道: “赔钱,老子不稀罕,今天,你老子我只要名誉不要钱,你赔得起吗?”他说着, 就掏出手机,“老子要告你强暴,送你去坐大牢!” 黄苟世抱住他的腿,乞求道:“忠魁,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饶了我,我黄苟 世是不会亏待你的……” 杭得权冷冷地看着他,说:“是一个女人,可她是我的老婆,你强奸我老婆, 给我戴了绿帽子,还要我饶你,世界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我非把你送进大牢不 可!” “杭得权,我是农机厂的新任厂长一把手,我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不说公安 机关不敢抓我,就是他们敢抓我,我进去了,花几个钱就能了事儿,出来照样当我 的厂长,可是你,一个著名的作家,大男人,被人戴了绿帽子,你还有什么脸面在 社会上混,安?” “狗杂种,你别吓唬老子,老子非告你不可!” 见杭得权没有通融的余地,黄苟世不求了,他忽地站起来,嘿嘿冷笑:“杭得 权,你能找到这里来,说明你什么都知道了,荀捷是个好女人,我确实爱他,你如 果允许我们来往,我不但不要我的儿子,我还会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你就 不用再做那遭人唾骂的文贼了。再说,就你那副尊容,能生出那么好的儿子吗,安? 你不费事儿就得到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你偷着乐去吧你……” 荀捷也说:“姓杭的,我们已经这样了,你如果告了,我就和你离婚,还要把 你抄袭什么人的东西告诉给本人和有关部门,你要允许我们来往,我就和你凑合混 着过,老黄也绝不会亏待你的?” 把妻子和黄苟世堵在床上,杭得权当时的勇气是由于愤怒,根本没有想到黄苟 世已经当了厂长,他一报官衔,他就傻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人就那么回事儿,”见杭得权在自己官位的压迫下有 点发怵,黄苟世看着他,不无警示地笑道,“我看你还是认了吧,会有你好处的?” 杭得权考虑了半天,权衡了利弊得失之后,终于答应了。条件是他把他们闹到 省城,把他的奥迪A8给他,或者给他买一辆相应的小汽车。黄苟世答应了,在他升 任金州市副市长后,杭得权不但住上这二百六十个平方的豪华大房子,还开上这被 黄苟世以一万元处理给他,实际是黄苟世自己掏钱买下的高级奥迪A8。 荀捷虽然做了黄苟世的情妇,可隔三岔五,也能光顾于他,杭得权满意了,知 足了,他经常想:“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他找我的女人,我再去找别人的女人。这 一辈子我有吃有喝,有玩儿有乐,还有无数的女人陪伴,这帝王一般的生活,在当 代的中国,有多少人能够达到这个水准?” 听了杭得权的话,我如吞下一只苍蝇,心里有说不出的恶心难受,不由得暗叹 一声,半天没有言语:社会发展了,职业五花八门,除了做“鸡”做“鸭”(男妓) 的女人男人们,这种没有公德,不知廉耻的“绿爷”,也算是一种职业了。 杭得权虽然戴了绿帽子,做了无耻的绿爷,可荀捷对他尚有藕断丝连的余情, 真正的夫妻幽会,还要背着情夫偷偷摸摸地办事,这世道真是闹反了。虽然如此, 他们却保持着名义上的夫妻关系,生活富裕稳定,是绿爷中最好的一种。通过我后 来的调查得知,大多数绿爷的家庭都是断梗飘萍,今天在这儿,明天不知漂飞到哪 里,不少人的妻子被“情人”拐卖,被嫖客毁容、抢劫,有的甚至被杀害,还有的 绑上了大款后就一去不返,绿爷落得人才两空不说,还得为生活和抚养教育子女而 劳碌奔波,凄惨地度日。 见我半天没言语,杭得权问:“韦老师,这些东西,您感兴趣吗?” 杭得权的口才不错,讲的淡漠而流畅,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没有一点耻 辱感,可我的心情却非常地沉重,对于他的问,我只能以几个“啊”字来敷衍。他 以为我很感兴趣,高兴地说:“我们这些绿爷还有一个协会,明天就是我们的‘稳 亲节’,您要不要去看看?” “绿爷”还有协会,这更新鲜了,我决定去见见绿爷们,更深更广泛地了解他 们的生活和精神世界。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