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长亭暮日(1) 长亭暮日(1 ) “爸爸,吃苹果。”甘草将一个削好的苹果递到父亲面前,“汤阿姨专程赶 早市去买的,今年刚下来的。” 爸爸浅笑着接过苹果,拿在手上并不急着咬,对着一边忙前忙后的汤阿姨说 :“坐一会儿,这里的垃圾有护士会倒的。” 继母听了这话笑着点点头,放下手里的垃圾桶,坐在病床一角对着甘草说: “你都快一个月没去中医院上班了,合适吗?” “没事,我请了长假,等爸爸出院了我就回去上班。” “我早就能出院了,是你们一直压着不让我出。” “可不敢让你出院了,在家饭也不吃一口的,还整天头晕恶心,也就是待医 院里我还放心一点,好歹有这么多医生守着。” 一家三口正在这里温温馨馨地闲话家常,继母眼光扫到病房门口,正撞见一 个人走进来,即刻笑着招呼:“小燔啊,快来快来。” “叔叔好,阿姨好。”沈燔将手上一篮水果放在床边,他近日来得也频繁, 渐渐跟甘草的爸爸继母都相熟了。 “每次来都带东西,真当我这个老东西是个吃货了。”甘草爸爸半嗔着含笑 抱怨,他心里其实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气质平和淡定,进退举止不卑不亢, 很是一副青年才俊的样子。 “叔叔今天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还那样,不是特别好,”汤阿姨抢着说,“昨天又去做检查,什么也没查 出来,还说是肠胃有炎症,要说真有炎症,一直在着打抗生素呢,小半个月也没 见有什么起色。” 沈燔想了想:“伯父这是思虑太多伤了脾脏,导致脾脏不化五谷,上次的人 参归脾丸吃了吗?” “正吃着呢。”甘草点点头:“好像也没多大用,照旧还是吃不下饭,晚上 还老咳嗽。” “咳嗽?”沈燔探身去把了把甘草爸爸的脉,“清咳还是有痰?” “有痰的,怎么?”甘草好奇。 “加一服莲子清心饮吧。要是有痰,估计是被痰涎绕心包络。所以吃了人参 归脾丸药效也过不去,先清痰,然后再调理脾。” 沈燔的医术甘草是信得过的,当即就去中药房抓了药煎给爸爸喝了。因为前 一天晚上陪床没休息好,被汤阿姨赶回家去睡觉。 沈燔陪着她往家走,因为出来的时候正赶上正午,甘草怕晒,专拣阴凉的地 方走,兜兜转转绕了不少远路。 “宣椱今天又没来。” “嗯,他最近挺忙的。”甘草低头走路,也不知在想什么。 “忙?”沈燔转头看她,“他跟梅寒岭的事情,都跟你说了?” “说过了。”甘草听到这话抬起头笑笑地看他,“他脸上的肿现在还没消呢, 你们俩打架可够狠的。” “心疼了?” “也不是,揍揍他也好,让他知道谁才是他女朋友。” “甘草?” “嗯?” “这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那我应该说什么?”甘草把垂到耳畔的头发捋到耳后,“人总归是要变的 吧。” 沈燔缓了缓步子:“我倒是不愿意看见你在这种情况下变了。” 甘草显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深谈下去,刻意活泼地伸了个懒腰:“我今天 要去趟莫笙宵的别墅,姐姐有些私人物件他要我带回家。你回医院吧,看你最近 这么忙还老跑医院去帮我看爸爸,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好,”沈燔淡然一笑,“就在这里拦出租吧,等你上车我就走了。” 距离上一次来莫笙宵家的别墅,也不过就是数日之前的事情,甘草在看到他 家大门的那一刻,恍惚却有隔世之感,又在心里自嘲地对自己说,这段时间发生 的事,果然已经足够让自己生出沧桑历尽的感慨来吗? 别墅的门虚掩着,刚刚走到近前,就有一股浓浓的酒精气味扑鼻而来,甘草 心中一紧,赶忙推开门冲进去,过了好一阵她才适应了屋里的黑暗,仔细分辨了 一下,发觉几个大窗户的窗帘都紧紧拉上,只朦胧透出些光影来。 沙发上依稀躺着了一个人,甘草摸索着找到吊灯开关,啪一声按开。沙发上 躺着的人正是莫笙宵,他猝然对上突如其来的刺眼光芒,下意识地伸出手挡在眼 前,嘴里含含糊糊地唔了几声。 “你还醒着吗?”甘草走到沙发边上,把地上几个倒着的酒瓶扶起来挪到一 边。 莫笙宵听了这话,努力睁了睁眼睛,言语间还带着醉意:“甘草来了啊。” “你早上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拿姐姐的东西,东西给我吧。” “都在那儿呢,盒子里,都在盒子里。”莫笙宵嘴里嘟囔着,勉力伸出手指 着脚边上一个纸盒子。 “那我走了。”甘草走过去捧起盒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大门我一 会给你撞上,你以后记得关门,你们这里保安再多,也禁不起你这样开着大门招 小偷的。还有,少喝点酒吧。” 莫笙宵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一只胳膊依旧挡在眼前,隐着眉目。 看他这个样子也不是不活该,只是活该解气之余也觉得萧索得很。他爱姐姐 吗?或许吧,只是这凡俗之爱的千般外貌万种面孔实在让人应接不暇,无法深究 也考据不能。甘草最后看了他一眼,终于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甘草刚出门没走一会儿,就有一辆车开过来停在她身边,车窗缓缓摇下,汪 青碧在车里含着笑问:“甘草,来姐夫家有事情?” “嗯,”甘草点点头,抬了抬手里的纸盒子,“来拿点姐姐的东西。” “真是,你姐夫怎么都不送你回去的,大老远的。你上来好了,我送你。” 甘草这一阵子经历的事情太多,看人看事也不像是往日那么单纯,再加上汪 青碧总归是害了宣椱的人,一想到如果没有她,宣椱也不会活得那么累,而自己 也不至于这样略带怜悯地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