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大潮无音(6) 喉间瞬时如吞了一颗石子,她紧紧地凝视着曾经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心中充 满了苦痛。 而后两人又是一阵缄默,似乎是害怕触及对方的伤疤,只小心翼翼地对视着, 仿佛希望能看出对方过得好不好。 目光从上而下,不禁落了下来,最后停在了那只护在小腹的手上,顿时心下 大骇,一时间她只能呆呆地望着扇儿,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错。我怀了他的孩子,他……不知道。”坦然地反握住她的手,扇儿苦 笑了一声,眼中全是无可奈何。 “扇儿……让我陪着你吧。”心如凌迟,她回望了四周一圈,满眼的落魄, 满眼的孤寂。 顷刻间,满腔不屈与伤痛几欲冲出体内,扇儿怔怔地望着她,突然间猛地拥 住她号啕大哭起来…… 铜壶嘴中香气袅袅升起,升到空中,化做一片虚无…… “这孩子你当真要留下?”两人沉默了许久,冰尘雪缓缓出声。 她着实没想到,扇儿竟会傻到保住了这个孩子。 要知皇族子嗣并非任何女子都有资格产下,而扇儿,便是最不应该也最不可 能的那一个。 “是,如今这个孩子恐怕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了。”沉重落寞的声音响起, 透过那双寂寥的眼,她忽然间发现扇儿,已不再是那个小丫头了。 沉默…… 冰尘雪微微低下头,似在思索些什么,好一阵沉静后,她忽然抬起头,眼中 闪出晶亮之光,用一种扇儿从未听过的坚定认真口吻道:“那么,我们一定要好 好地活下去,好好地保护这个孩子。” 说完,但见扇儿唇边露出一抹无比感动的笑容,粘在睫毛上的泪珠再次滚落 下来…… 只有活下去,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自那日后,冰尘雪两日没有出过含羞苑,甚至连房门也没有出过。这期间, 她暗自派紫儿给扇儿送去了一些衣裳药材之类的物品,并再三叮嘱了不得将她住 在含羞苑的事情告诉扇儿。 这两日除去用膳,她都以身子疲倦不想被人打搅为由,将琉璃打发了出去, 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想着关于扇儿的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等肚子一日日大起来,势必会被人发现的。 心中轻叹一声,她不由想到了验身那日殷佐所表现出来的狠绝,左思右想仍 觉得十分不妥当,再者那卓盈盈也必不是盏省油的灯。 往后,风风雨雨,怕是再也不会间断…… 门窗始终紧紧地关着,可因为大面积种植,那含羞草的香气总能透过细小的 缝隙钻进屋内,令她浑身感觉不舒服。 直到第三日,这种恹恹的情况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改变了…… 那一日天气突然又转冷,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吹打着窗户,发出一阵阵的响声。 因担心着扇儿那边没有暖炉,她刻意起得很早,绞尽脑汁想了一些理由将琉 璃打发出了院子,这才拖着头重脚轻的身子,捧了两个暖炉直奔出去。 刚穿过一条幽径,本欲绕了另一条路过去,却不想还未走出那片丛林,却见 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她要经过的路上。 那人几乎同时看见了她,只是因着角度不同,天色阴沉,隔了几十步距离, 她几乎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便只得走近了几步,心中暗自奇怪着这地方有谁会来 瞧她。 待走近了一些,她忽然停住了,眼中微惊,只见慕容谦定定地望着她,面容 十分憔悴,修长的身姿也清瘦了,浑身透出一股颓废的气质来。 那双深邃的眼中依旧温和如故,但此时更多的则是无法掩饰的欣喜和思念。 有那么一刹那,她只是那样望着他,嘴唇动了动,本想打破尴尬,却又不知 说什么。 “你脸色不太好。”挺拔身影不觉逼近,慕容谦瞥见她手中捧着的暖炉,再 见她脸上毫无血色,浓眉不由得一皱。 略微怔忪了一下,冰尘雪轻摇了摇头,双手暗自巧妙地将暖炉藏进了袖内。 她茫然立着,脸色发白,瞅着他轻笑了一下,笑容纯净自然,这种温和的笑 意此刻却莫名刺痛了他的眼睛。 一时间,脑中又想起了那夜那难忘的一瞥,心中愧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