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夕阳何事近黄昏(6) 阿梨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兀自坐到抚琴旁,悠然问道: “霍少爷想听什么曲子?” 霍大少连忙摆手,“我不是来听曲的,就想跟你说会儿话。” 从桌上拿起紫砂茶壶,阿梨给霍大少的茶碗里添了点茶汤,再自己倒了一碗, 端起来慢慢抿着,“想说什么?” 霍大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梨优雅的动作,嚅嗫了半晌,才鼓足勇气道 :“阿梨,我想赎你出去,我要娶你。” 阿梨一愣,随即淡淡笑了笑,“我是被人包了的。” “我知道,不就包到秋天吗?很快的。”霍大少急促地说道,“阿梨,我求 你,过了秋天你不要跟别人。” 阿梨的心无端地抽了抽,仿佛听见有个声音在对她说:“明年的这个时候, 如若我还记得你,我会亲自接你出去。” 是很久很久的事了,淡得差点儿让她忘却,如今想来,那不过是一句怪诞的 玩笑罢了。 她暗自吸了口气,面上还是盈盈笑着,声音掠过一丝无奈,“我的价位太高, 鸨母是不会轻易放我走的。” 霍大少赶紧从怀里掏出三张银票,放在阿梨面前,“我算了算,这些够包你 半月不见外客,以后我再想办法。” 阿梨用纤纤双指掂起银票,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开口道:“半月很难说, 你知道别人出的价钱比你……” “我回去再拿,鸨母要多少,我照给。”霍大少铁定了心,咬牙道。 阿梨还是不露痕迹地浅笑,端起紫砂茶壶,再次给霍大少添茶。 霍大少前脚刚走,鸨母后脚就进了房间。 “真够大方的,这姓霍的有点傻。”鸨母数着手里的银票,掩饰不住地得意。 对她们来说,每次客人满腔热情地来,随后鸨母进来收钱,不过是一件很平 常的事。但今日阿梨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她靠在榻椅上,语调一点儿起伏 都没有,“我想歇会儿。” 鸨母用疼惜的口气道:“乖阿梨,就睡一会儿,想见你的都排着队呢!” 她扭着腰走向房门,后面的阿梨突然想起什么,问:“今儿个怎么不见冰蓝?” 鸨母哼了一声,不屑道:“病了,躺在房间里呢。三天两头装病,怕是不中 用了。” 房门在外面小心地掩上,一时间房内鸦雀无声,静谧得令人窒息。 阿梨摘下头上八宝青鸾金步摇,在暗淡的光线下静静看着。精工镂雕的青鸾 花枝,镶嵌拼贴用到了极致,一串银桃垂珠五色辉映,这是头牌姑娘才有福气戴 的。她看着看着,眉心愈皱愈深,猛一甩手,金步摇飞落在了地面上。 垂珠碎溅,满屋子都是滴滴答答的声音。 这日,阿梨起得比平时早了些。伺候起居的丫鬟不在,她起身走过去将窗户 支起。窗外就是绿荫浓密的后花园,天空刺白得让人眼晃晃的,风儿也静止不动, 晨曦勾起她纤细的身形,在窗边烙如剪影。 将近半月未见下雨,大地被烘烤得裂了缝,暖风扑在脸上,一股闷闷的感觉。 她敛了眉头,想重新将窗户掩上。正在这时,却望见冰蓝出现在斑驳的浓荫下, 不安地来回走动着。 病愈后的冰蓝愈发瘦弱,脸上的香粉纵是涂得再厚,还是掩不住憔悴。此时 她胸前捂着个青布包,警觉地左右顾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不一会儿,闵生出现了。 冰蓝迎上前去,轻声耳语了几句,将青布包慎重地交到闵生手中。 阿梨睁大了眼睛,直至树荫下的人影都消失了,这才一惊,匆忙盥洗完自己 走下楼去。 她径直到了冰蓝的房间,推门进去,正看见冰蓝斜靠在床榻上,眼光暗淡, 心事重重。听到门扉的吱呀声,她才缓缓转过脸来。 见是阿梨突然而至,冰蓝冷森森地看着她,一脸敌意。 “你进来干什么?我这破屋子啥时轮到阿梨姑娘感兴趣了?”冰蓝讽刺道。 两人平日的关系就极其冷漠,阿梨也不理会,只淡淡地说道:“我看见你把 你的积蓄给了闵生,奉劝一句,闵生这人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