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茂走了后,还是不断有人上门来请那个什么什么的。于真美依照着王茂交待 过的话,把人一一打发走了。她想待村长来了得给他一张擦了雪花膏的笑脸。就是 村长像过去王茂不在家时那样,伸出他的大手摸弄她的身体的某一部分,她还是得 给他一张擦抹了雪花膏的笑脸,外加几只有机玻璃和几张塑料片儿。连王茂都说了, 村长是村长么。 可是村长一直没来。有几回于真美主动出门去望过了,也还是没有望到村长的 影子。 望不到村长,于真美就扳着自己的手指头算计王茂哪一天能回来。说真的,王 茂回来才是她在心里头盼着的。王茂不回来,这么大的一个家她还真不敢当了。一 万好几千块钱呐,她可看守不了。再说王茂一回来,这钱就又会往上" 哗哗" 着长 了。 村长这一天倒是来了。不过村长他没有去摸弄她于真美身体的某一部分,也没 问什么玻璃什么塑料的事儿。连个话头也没提。村长他反背了一双手,表情里古怪 着什么," 王茂他又出去了吧?王茂他去烟城了吧?" 于真美不知道王茂到底去了 什么地方,但王茂是出去了," 他去他朋友家了。是出去工作交下的朋友。前天走 的。说好了二十三回来吃送灶王爷的饺子。烟城那儿他不会去。那么老远,有三百 里了。" " 可是烟城那边来电话了,说是王茂在那儿出了一点事儿,让家里人快些 去。" 村长抬头瞅瞅屋门外边的天空,又瞅瞅于真美擦抹着雪花膏的脸," 这都快 晌午了。乡里那儿一点十几分还有一辆开往烟城的车路过。快些收拾收拾去吧。晚 了就得明天了。" 于真美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坐过什么汽车进过什么城。连乡里 一年也去不了几回。她有些懵懂,不知道王茂怎么好好的跑烟城逛去了,也不知道 他出了什么事儿。她知道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是去不了烟城的,只好去找小叔子王盛。 王盛也没去过烟城,但他一口答应陪她去。不过里里外外的花费得于真美掏。于真 美想起家里东一包西一包的钱,虽有些心疼,还是同意了。 把孩子和家托付给公公王叔大,于真美和王盛就上了车。叔嫂俩照着村长提供 的地址找到烟城公安局,一问,才知道王茂让人给杀了。不过幸好没有全杀死,受 了伤。身上的钱却让人抢了个一干二净。 当时于真美就晕了。王盛手忙脚乱。费了好些力气才把她给弄活回来。二人去 医院,看见王茂仰面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缠了好些白色的布带,人好像是睡了,又 好像是没睡。 于真美叫了一声" 王茂" ,王茂转过眼来看她。" 王茂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 带着那个有机玻璃吗?有那个,那刀子怎么会把你杀成这样?王茂你说。" 这时已 经是夜了。屋里的灯不算亮。王茂的脸在灯里白白的,像让人给故意涂了一层粉笔 灰。看见于真美和王盛,王茂的脸上才有了星星点点的红," 常在河边走,哪能一 回也不湿鞋?" 王茂说。喘了几口粗气他又说," 我现在还活着是吧?你也看见了。 那刀子……那个尖亮,要是我没戴那个,这会儿,我、我早就是一具死尸了……" 于真美想想也是,就不再问这个了。 王茂的伤不重,胳膊上挨了两刀,屁股上挨了一刀,出了一些血,离死还差得 比较远,这让于真美和王盛都松了一口气," 躺个三五天就好了,耽误不了回去过 年。" 第二天一早王茂就打发王盛回家了。他让于真美给王盛三百块带着花,王盛 很高兴,来一趟烟城又不累又开了眼,还赚了一年都赚不回来的钱," 老大就是财 大气粗。这一下可过上一个好年了。" 他就兴冲冲地回去了。 于真美留下来陪王茂," 伤一收了口咱就回去。这鸡巴医院不是人住的,放个 屁也得交钱。" 王盛一走,王茂就能坐起来了," 妈的,想不到在这儿栽了个跟头。 " 白天于真美得出去买些吃用的。来时她带了两包钱,有四千块。交给医院两千她 和王茂都心疼。这一来一去是五千。五千能牵回家四头壮壮实实的牛了," 乖乖俺 那个娘哎,四头牛,一家四口一人屁股底下能骑上一头呢!" 所以除了买些吃的, 于真美舍不得多花钱。住到第三天,于真美出去买过东西,无意中往个巷子里一拐, 她的一双眼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只见巷里的摊摊贩贩上,到处都是那种有机玻璃和 塑料片儿。上前一问,都是一元钱买二对半,五个。如果批发,价格还有优惠。于 真美吃了一惊,心脏在肚子里怦怦乱跳。她急忙把自己倚在一棵树上,好半天才缓 过一口气来。 她知道王茂为什么上这儿来了。 她知道事儿是怎么回事儿了。 腊月二十七,王茂说什么也不在医院住下去了。他的身体还虚弱,不过他能下 地走路了。" 回去,回家养着。再有两天就过年了,不能在医院里过这个年。" 结 了账,不顾医生的劝阻,王茂硬是走了。 于真美也是要走。 上了路过老家的那趟公共汽车,王茂松了一口气。才过一会儿,他忽然又想起 了什么,急急忙忙说," 住住,这会儿咱还不能走。下午还有趟车,咱坐那车走。 " " 走吧,上了车咱就走吧。" 于真美不下车,也不让王茂下," 快些回去。明天 我还得回趟娘家。要是回不去,我那脸就真没了。 王茂没问她回娘家做什么,脸怎么会没了。车一开动,他就叹了一口气,把大 衣裹紧了裹紧,表情里又灰又冷,像是家里死了什么亲人,又像是他自己没有活路 了。于真美见了," 哧" 地一笑,从车座下扯出一个帆布包,拉开拉锁给王茂看里 面的内容。 这一回王茂愣住了。他看见包里面又是有机玻璃又是塑料片儿的。满满一大包 都是。很快他的脸上布满了一片血红色彩。他伸手拍了一下于真美的身体," 妈妈 的想不到,才几天,你都成师傅了!妈妈的,看看你这脑子!" 他又拍打了于真美 一下,幸福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