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事情的起因,来自李大伟给沈老寄出的那封措辞强硬和严厉的信。 这封由电脑上的严词厉句拼接起来的信,强烈要求把纪念馆内的不实之辞删除 和改写,否则李大伟要闹到省城去,决不善 罢甘休。在省城的花园小区内颐养天年的沈老,收到此信大吃一惊。他立即给 李镇的纪念馆长打了电话,询问是怎么回事。 馆长把近来李镇发生的一切进行了一番渲染和声讨。沈老一听,觉得大肆炒作 壮阳草是极其的不严肃,他认为这样子戏说抗日历史问题严重,是政治问题,需要 认真对待。沈老马上向省里的一位专管宣传的副书记作了汇报,并在李大伟措辞激 烈的信中写了大段的评语交了出去。 省委副书记当时就作了严肃的批示,立即让秘书转给宣传部。宣传部当即就向 电视台和县委作了传达:对已有定论或已经载于史册的历史决不能搞戏说。但是, 企业家开发产品,壮大和发展地方经济,这是绝对要大力支持的。此事要一分为二, 讲述立即停止,但省城强身保健品公司的五千万项目可以照做不误。省委副书记的 批示真是因势利导,三言两语就把乱麻似的问题鲜明地剖开了。 省委副书记的指示一下来,电视台雷厉风行,紧急召开高层会议,台长就在会 议室用手机给赵主任通话,用命令的口气向他发出了指令。同时县委也接到电话, 县组织部长和宣传部长同时到刘书记办公室作了汇报。汇报完毕,两个部长就站在 刘书记的桌子对面,立等刘书记作指示。 刘书记看着投过来的两双眼睛说,你们看我干什么?省委领导的意见是对的, 是非常正确的,我们要无条件地执行。你们搞清楚了没有。省委领导的想法跟我的 想法是一致的嘛,李镇的开发是对的嘛,壮阳草也是存在的嘛。省委发了话,我们 更要坚定不移地把这个已经上马的项目做下去。至于李大伟的讲述,要坚决停下来, 对已有定论的历史进行戏说,是极不严肃的。听说李大伟要到省里闹事,这你们要 跟我紧紧盯住,千万不要让他跑到省城去了。 赵主任在台长的电话中得知了这一切,他稳了一会神,才以安慰的方式向高总 把省里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他说你的问题不是太大,我们惨了,到这里来劳民伤 财做了这么久,结果是一番无效劳动。你别急,没事。你的项目可以继续做。 高总苦笑,你还没事,这故事不让讲了,就等于是把壮阳草的根给拔了!人家 问这壮阳草是哪来的,我能说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吗?没人信的东西,如何让市场和 消费者接受? 高总说着说着,苦笑很快变成了恼怒。他的左边是赵主任,右边是那辆他心爱 的凌志车,他刚从车上下来就听到这不幸的消息,他怒吼着,他一边说,一边用宽 大的巴掌拍着车头,每质问一句就拍一下。李经理知道他是真发脾气了,平时车头 上有一粒灰尘他都会拿毛巾来擦掉的。 高总想了想,他拉住李经理的手臂说: “不行,这解铃还得系铃人,要让你爷爷出面,只有他找到省委把自己的经历 说清楚,也只有他能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高总驱车直奔李大伟的家。李大伟没有像高总开初登门时那样倒茶让座,他坐 在客厅的红木靠椅上只用眼睛看了看高总。高总刚说了来由,李大伟就表明了他的 态度。 李大伟说,你来找我干什么?我还没开始讲述,你在独山坡就开始施工了,你 还来找我干什么?再说,他们不让讲的是我的故事,你着什么急? 高总愣了愣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把这个故事拍出来让它大白于天下,不然请 电视台来干什么?您说现在这些都白做了,我怎么会不着急。您讲了那么多,现在 片子不让放了,全白讲了,您难道不着急? “我当然着急,省城我是要去的,就这几天,我一定要去的。” 高总说,去就好,您什么时候去,我派车,我的车就归您用,您想怎么用就怎 么用,行不行? “什么行不行,我去,是要告诉他们,壮阳草是没有的,但我的故事是真的, 我的故事和壮阳草开发没关系,这是两回事,我要他们不要把事情弄颠倒了。” 孙子李经理说,爷爷,您不要说没关系,您为什么要发那样的信?全是您的信 把事情给搅黄了。 李大伟指着孙子李经理说,你给我住嘴,这没你说话的地方。 高总摇摇头,带着李经理走了。 这天晚上,李大伟独自坐在院子的月光下,一个人在那里与虚空中的幻影争辩。 他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老伴在客厅里看电视连续剧;中间放广告的时候,她才发 现李大伟呆坐在院子里跟谁在说话。她走了过去。李大伟目光空蒙地望着前方说, 怎么我的亲身经历变成了戏说历史,他虚构的小说还成了已有定论的历史?我没否 定他的小说,他凭什么否定我的经历?对呀,对呀,我要找沈老,我要找他讲道理, 当年没有我,他拿什么写小说,拿什么出名,拿什么住在省城的洋楼里? 老伴走过来,用身子挡住他空荡荡的视线说,你要找他,你跟他讲道理,要沈 老不要听那个小馆长的胡说八道。你讲的是你自个的身世,壮阳草的事那是他们瞎 掰,是他们在炒作,跟你没关系,你把这个说清楚,不要质问人家住洋楼的事。 李大伟说,是啊,你说得对,你这句话点醒我了。我们的老乡长后来是老县长, 跟沈老是一个连队的,当初都是战士。沈老不是采访了我,他肯定到不了省城。对 对,不说这个,我讲的不是壮阳草的故事,是我自个的事,壮阳草是他们别有用心 的炒作,跟我没关系。你说得对,我要去找他,我就这样跟他说,他肯定可以接受, 我明天就去。 电视台一行五人本来可以回去了,随便哪天启程都可以。可是赵主任说高总这 几天心情不好,我们稍待几天。大家都明白,赵主任这是为台里,也是为大家,他 想缓解和高总的关系。这次禁放属于不可抗拒的原因,不能怪电视台,协议上都有 的,凡是不可抗拒的原因所带来的损失,是可以商议的。高总原来答应投给台里的 广告份额,还有答应奖给大家的红包,不应该全都免了。赵主任想,台里的广告损 失好说,没了也不能怪专题部办事不力,关键是大家的红包,不能到这里白白忙了 一场最后一文不名地走了,高总不能像打发叫花子那样就把大家给打发了。 女主持人早就要走了,赵主任苦口婆心地劝她为大家的利益着想,不要一意孤 行。她说我孩子跟我老公都在家里发高烧,我得回去,我什么都不要,我个人遇到 了特殊情况。我不连累你们我直接找高总说清楚,这总可以吧。 高总到宾馆来了,他找到赵主任,把他拉到房间里谈条件。他说你把拍的带子 给我,我买下来,你开个价,说吧,多少? 赵主任苦笑着说,高总,高总你听我说,这会儿风头上,多少钱我也不敢卖, 这是台里的铁命令,我怎么能违抗?我实话说,我们原定是昨天就回省城,我们就 是想到你心里不畅快,所以一直没走,在这儿陪陪你。 正说着,女主持人来了,她也没管他们在谈什么,她一进门就跟高总说自己想 回省城了,她再三说这是她个人家里有事,跟专题部没有关系。 她不知道她的解释在这会儿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高总用充满血丝的目 光紧盯着赵主任,赵主任,你要走你他妈开口说呀,绕着弯子让她来说,你什么意 思? 赵主任想说什么;高总歇斯底里地接着吼叫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就这么完了, 你们的节目不播,我就没办法了?如果是这样,我不拦你们,你们走,走,全他妈 给我滚!离开了你们,我的壮阳草照样能做大做强! 女主持人说,高总,您别骂人,我想回去,就是我想回去,跟他们没有关系。 您要说什么,您就说我,您要有什么事您就说事,不要这样乱打横炮。 李经理看看高总铁青的脸色,赶紧过来劝说,壮阳草找到了,形势是好的,只 是现在不让说这事,宣传上怎么弄,高总正在思考。你们要走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壮阳草这两天长势喜人,你们可以去看看,拍拍镜头,我相信这事会有办法的。壮 阳草找到了,这就是最大的胜利,我是这么认为的。 女主持人说找壮阳草是你们男人的事,跟我没关系。 李经理说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们公司和你们专题部是有协议的,请你们来也 不是白做,我们是有付出的,请你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壮阳草,怎么能说没关系? 女主持人说,你别跟我说这些,壮阳草找到了又怎么样?你们这帮男人,对了, 还有我,我们全都他妈的阳痿。壮阳草找到了怎么样?找到了照样阳痿,拿壮阳草 当饭吃也没用。李经理哼哼地冷笑着说,你说什么也阳痿,你阳什么痿?她说,是, 我也阳痿。李经理说,你阳痿,你气糊涂了吧,肯定是你老公阳痿,是不是?肯定 是,你老公阳痿你还急着回去干吗?嘿嘿,真有意思,老公阳痿了还往家里跑,这 种女人。说着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女主持人被他夸张的大笑激怒了,她冲到李经理的面前,啪地一巴掌甩到他脸 上。你他妈的笑什么笑,我有什么值得你笑的?你爷爷还是条汉子,别看你和你爷 爷长得挺像,你就是高总的一条狗。现在好了,五千万打了水漂,你就跟着一起蹲 号子去吧。 说着就冲出去了。李经理摸着脸怔了一会,接着像明白什么似的要去追。高总 拦住了他,算了,她贱你也贱,她说我蹲号子,我要蹲了号子,贷款五千万谁来还? 我现在很想蹲号子,可是银行要钱,银行就怕我蹲号子,公安也要听银行的,大家 都要为国家的五千万贷款着想,我会蹲号子吗?笑话,我说了,没这故事,没你们 的片子,这壮阳草一样打市场。我们到时候再看,看谁能笑到最后?肯定是我高总。 说完气咻咻地扬长而去。 大清早,李镇的大街上,李大伟拄着拐棍往车站走。有人看见他,问他到哪里 去。他说我到省城去,我要去找沈老,他凭什么说我是假的。别人说他不会见你的, 人家现在是高干了,你现在连离休也没了,跟人家不是一个档次了。他说,我不怕, 他不见我,我就睡在他家门口,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怎么样。 李大伟出发了,他真的要到省城去,镇长马上用电话向县委刘书记汇报。刘书 记马上就下了死命令,他说省委正在开全委会,重要的领导全在那儿,你们无论如 何要拦住李大伟,坚决不能让他到省城,一定要拦住他。如果让他到了省城,省里 打电话到县里让我去领人,我说了,那就是你们最严重的失职! 同时他给县组织部也下了同样的严令。 所有人都听出这话的分量。 很快,李镇的各条大道和各个车站口都有人在那儿把守。县组织部长和镇长亲 自带队拦截李大伟。 李大伟还没走出多远,面前就出现层层叠叠的劝阻者,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 都面带微笑地看着怒气冲冲的他,任凭他说什么,那些人都不动摇地说着,也不退 后半步,脸上的微笑永不消逝地放在李大伟的面前。站在最前面的是纪念馆馆长。 组织部长说这都是你小子惹来的麻烦,你在前面跟他说,这事你别想躲。馆长只有 硬着头皮顶在前面,他说您找沈老有什么用,沈老也没说不让电视台放片子,这事 跟他没关系。 李大伟手指着馆长说,我知道是你告的状,你是别有用心,沈老一定是被你这 样的人糊弄了。我找沈老,我跟他谈心,我不是闹,我都八十五的老头了,你以为 我是愤怒的年轻人,我这一把年纪会到省城去闹事,你们看我像闹事的人吗?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向他赔笑脸,含糊不清地重复地说着一些废话。 “李大爷,沈老他没说,他是没说,您别急,别生气。” “李大爷,我们没说您会闹事,我们没说,您别急,别生气。” 李大伟不再说什么,他开始用手扒拉着面前的人,他要冲出一条路来。可是他 往前冲,人家不闪开,就用身体挡住他。任他怎么推,别人脸上挂着笑,身子不动。 李大伟的行动没有结果,他改变了方式,他整个身体都扑上去,两只手乱抓乱 打,面前的人赶紧后撤。他以为人家要用身体挨他的拳头,真让他打几拳头,他的 气也就消了。人们胆怯地躲着他的拳头往后撒让他意外,同时也让他更加生气了。 他就这样往前扑,竟然要冲出重围了。镇长在一边喊着说,李大爷,您没带钱, 怎么到省城?连坐车住宿吃饭,不带钱怎么行? 李大伟想,真是,怎么忘记带钱了呢。于是就返回取钱。他恨那些围在身边的 人,他拿拐棍打他们。后撤的人们脸上还是笑着,顺着他的来势往后退,就是让他 打不着。他气得只顾了往前扑,他没看到面前大路边沿的一道沟坎,他完全没有照 顾到脚下。他一脚踢空,身体前倾,一下子整个身体就啪地倒下了。 等大家把他抱起来,他有一条腿竟然瘸了。镇长要送他去医院。他不同意,于 是就把他送回家了。 这天电视台的五个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回省城。突然听见外面大街上有人在大 叫,快去看啦,李大伟跑到雄柱峰上去了。女主持人眼尖,跑到大街的中心可以远 远地看到雄柱峰上有一个人影。真的,真的是李大爷在上面。大家都看到了一个人 形的黑点。 女主持人说不对,我们应该去看看。赵主任让灯光把车子往独山坡方向开。 起风了,呼呼地唤来乌黑的云层,像浪一样奔涌。一会儿就有雨点,很大的雨 点,稀疏地落下来,打得树叶直叫唤。 雄柱峰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刚从外面开会回来的县委刘书记正在那里指挥。 滚滚的黑云下,李大伟站在那里,他连拐棍也没带,也不知他瘸了一条腿是怎 么上去的。女主持人看见李大伟的老伴,老伴说他一早上就说有人跟他说话。> 要 他到雄柱峰去。我以为他是胡说八道,没想到他真的来了,他这两天走路都不利索 了,他怎么一下子到那上面去了,真是怪了。 县组织部长和镇长都围在刘书记旁边。他们刚走到雄柱峰的半坡上,李大伟就 叫起来,你们站住,你们再走我就往下跳。组织部长说李大爷,您要什么,都可以 说。李大伟说我什么也不要,我要沈老到这儿来,我要当面问他,我的历史是真是 假,发生在我身上的事,究竟是我说了算,还是他说了算? 刘书记说,人家现在省城,一会儿到不了,您先下来,我们再跟沈老联系,这 都好说。 李大伟说不对,我听见沈老说话,他在这儿,他躲着不见我,我知道他躲着不 见我。 刘书记笑了,您可真会说笑话,沈老就是来了也不会躲着,人家是知名作家哩。 李大伟说你不用骗我,你骗不了我。他指着下面的刚种下的壮阳草说,我要问 问沈老,也问问你们,你们怎么不管这壮阳草是不是真的? 刘书记说,这已经长出来了,怎么不是真的?大家都说这是真的嘛。 李大伟说,这是真的,你当书记的也说是真的,你要说是真的,那好,你给我 把裤子脱下来。 县委刘书记愣住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说什么? 李大伟说你,还有你们,你们这些男人,都给我把裤子脱下来,都像我这样。 他竟然脱去了衣服,赤裸着身子说,像我这样脱,脱下来看看,我这上面还可以挂 两个铜锁,你们把你们种的壮阳草吃吃,你们能挂吗?能挂,这壮阳草就是真的。 没人应声。李大伟的声音像阳光一样响亮,在李镇的上空飞翔。 女主持人用自己的数码相机把这镜头拍下来了。赵主任说,你们女同志不要在 这儿凑热闹。她的头凑到赵主任耳边轻声说我看你们没人敢应战,跟他比,现在的 男人肯定都退化了。赵主任说叫你走你就走,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女主持人说你别 跟我发狠,你有本事就脱,脱了跟一个85岁的老男人比比,看你们是不是退化了? 滚动的黑云停止了滚动,定在了独山坡一带,云一定住,雨就下来了,雨点刚 开始还零散稀疏,接着就逐渐密集起来,谁也没带雨具,李大伟赤裸地站在雄柱峰 上一动不动。县委刘书记朝身边的组织部长低语了几句,组织部长转身从后面人群 里把李大伟的孙子李经理找来了。 李大伟看见孙子就大叫道,你这没骨气的东西,你给我滚远些,你是什么狗屁 李经理,我看你就是一个狗腿子。 有人笑了。李经理看看周围各种含意不明的目光,他也火了,大叫道爷爷,我 是狗腿子,您也不是什么真正的英雄,您要是真有骨气,早该把哪些事给说出来。 为什么到七老八十的现在才敢说,像我这样年轻的时候,您不是和我一样没骨气, 不一样是人家要您说什么您就说什么吗, “你,你——” 李大伟像被疯狂的子弹击中一样,伸出一根手指说不出话来,他的身子抖动着, 圆瞪着双眼。他似乎想迈动脚步,可是脚却不听使唤。他一条腿抖动一下,脚还没 迈出竟然就啪地摔倒在地了。 倒下的时候,他的脑子在地上碰得咚地一响。刘书记朝组织部长一挥手,组织 部长从一直守候在旁边的镇医院担架上扯下一层床单,领着人一起往山坡上冲。 组织部长亲自把床单罩住李大伟的身子。医护人员赶紧把他扶了起来。他起来 时还说没事没事。人还没站起来,嘴角突然就歪斜了,接着有涎水流出来,口齿呜 呜地说不出话来了。大家赶紧把他抱上担架。 刘书记命令立即送到县医院干部病房。他走到担架旁边,他手指着组织部长说, 你发什么愣,不要听信那些信口的戏说,李大伟同志有点老糊涂了,这是自然现象, 没什么,他仍然享受离休干部待遇!他刚说完,担架上的李大伟圆睁双目,竟然一 个翻身从担架上滚到了地上,口里呜呜的叫着。 旁边的人们都有些无计可施地望着刘书记,刘书记的目光中含有某种示意朝组 织部长偏了下头。组织部长会意地俯下身子贴着李大伟的耳朵说,您看刘书记说话 了,什么问题都没有,跟过去一样,您放心休养好了。 镇长在一边点点头说是啊,还是刘书记想得周到,李大爷,您放心好了,您的 离休待遇不变,医药费全额报销,您就不用着急了。 可是,李大伟呜呜地叫得更厉害了,谁也听不清他说什么。还是女主持人说, 李大爷,刘书记部长镇长都说了话,您觉得好,就点点头。 李大伟好像更急了,他一边叫着,一边还挥舞着那只还能活动的右手,接着, 他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那泪水几乎是在往外涌,像车窗上的雨水一样哗哗地往下 流。 有人要给他擦眼泪,他用力打开伸过来的纸巾,一任眼泪流淌。他像一个顽皮 或不听话的孩子那样,睁着眼睛,任眼泪如同雨水一样哗哗地流淌。 李大伟抬下山的时候,天突然晴了。 太阳驱散了云层,—刽蹴晴空万里了。 这时,独山坡上的壮阳草,无可阻挡地迎着艳丽阳光拔节上长的声音,像号角 一样在李镇的上空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