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但是,接下来就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胡天每天只吃白菜叶虽然勉强解决了填饱肚子的问题,但没有粮食一类的碳水 化合物仍然不行。因为碳水化合物为人体提供的营养和热量跟蔬菜是两回事,就是 再好的蔬菜也不能替代。他先是每天的大便很不正常,渐渐地就面带菜色,而且白 菜在胃里停留的时间很短,往往刚吃了饭很快就又饿了。胡天意识到,这样下去不 行,要解决根本问题还得想一个更切实可行的办法。也就在这时,街上的孙秃子在 一天晚上来找他。孙秃子过去曾是附近炼钢厂的炉前工,大概是由于长期在炉前作 业的缘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患上一种怪病,头发总是一绺一绺地往下脱落,渐 渐地就脱落成一个斑秃。孙秃子先是到处跑医院求治,却都不见效果,后来他干脆 也就不治了,索性休了长期病假,只在自己家门前的街边摆一个小摊,卖些糖果零 食和小孩子们玩的简单玩具。孙秃子在这个晚上来找胡天,对他说自己小摊上的那 些玩具已经过时,也没有什么新意,因此街上的小孩子们已经不喜欢,所以,他想 跟他商量一下,看能否帮他设计开发一些新的玩具品种。孙秃子听说了胡天曾为大 型泥塑展《收租院》修复泥像的事,觉得胡天在泥塑方面应该有些特长,所以他问 胡天,是否可以为他做一些有趣的而且能让小孩子们喜欢的泥人。当然,孙秃子立 刻又表示,他决不会让胡天白做,这些泥人做好之后他可以按质论价收购。胡天听 了突然灵机一动。 这时,他看到了自己放在角落里的那张假脸。 正是这张假脸,又一次给了胡天新的启发。 那时小孩子们可玩的东西还很少,自从胡天戴着这张假脸在副食店的门前示众, 街上已经开始有小孩子学着胡天的样子用硬纸板涂抹成各种奇形怪状的表情戴在脸 上。尽管这种涂抹的假脸很简陋,但戴在脸上仍很有趣。于是胡天想了几天,就用 胶泥捏了一个与真人头颅一样大小的孙悟空头像。胡天这一次又显示出在雕塑方面 的独特天赋。这个孙悟空的头像虽有些夸张却十分逼真,前额突出,怪眼圆睁,而 且翻鼻孔,雷公嘴,两边还有两只精致的扇风耳朵,看上去俨然就是一个活脱脱的 孙悟空。胡天将这颗泥塑的孙悟空头像放到火边烘干,烤硬,再弄来一些碎纸板在 水里泡烂,捣成纸浆,掺进一些泥土和猪皮胶和成纸泥,然后就一层一层地糊到这 个孙悟空泥像的脸上。每糊一层,放到火边烤干,再轻轻揭下来就成了一个孙悟空 的面具。这种孙悟空面具很有立体感,看上去就像是一张真实的孙悟空面孔,戴在 脸上凹凸的地方也刚好合适,再用油彩按着孙悟空的样子勾勒出五官的轮廓,不仅 鲜艳也就更加逼真。胡天将这种做好的孙悟空面具拿去给孙秃子看。孙秃子凭借这 几年在街上的销售经验立刻断定,这种面具一定会受到小孩子们的欢迎。但他表面 却作出为难的样子,说只能试着卖一卖。胡天当然了解孙秃子的为人,于是干脆直 截了当对他说,你不用试了,我已经做出几十个这样的面具,你如果想要,便宜一 点给你就是了。 于是讲好一角钱一个,当即与孙秃子成交。 孙秃子的判断没有错。这种孙悟空面具在他的小摊上一摆出来果然很快就销售 一空。于是胡天受到很大鼓舞,立刻又制作出一批做工更加精美的孙悟空面具。到 胡天制作出第三批这样的面具时,街上的小孩子们就几乎每人的脸上都戴着一个了。 我们这一带的革居会主任看着这些满街跑的小“孙悟空”,先是感到有些惊异,不 知他们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接着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叫住一个孩子,问 这面具是从哪里来的。就这样一直追查到孙秃子那里,又从孙秃子追到胡天。革居 会主任立刻来找胡天,问他为什么要制作这些孙悟空面具。胡天当然不能承认是为 了吃饭,想一想就说,只是觉得这种面具好玩。革居会主任立刻很严肃地指出,这 种孙悟空面具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孙悟空是什么人物?是跟妖魔鬼怪打交道的人物, 是封建迷信的人物!做它的面具就是搞封建迷信!但胡天听了却不以为然。他说毛 主席曾经说过,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连毛主席都肯定孙悟空,怎么 能说它是封建迷信的产物呢?但不管胡天怎样说,“孙悟空”这个人物形像是来自 于古典小说《西游记》,而《西游记》在当时已经被定性为“封资修黑货”,这一 点是毋庸置疑的。因此胡天制作孙悟空面具这件事就还是被革居会主任及时制止了。 不过胡天这时也已经积存了足够的玉米面,又有先前存下的白菜叶,这样也就可以 吃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