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但胡天的心里还是有一些遗憾。 胡天刚来我们村时,一次在田里干农活的时候曾偷偷对我说,他今后最大的理 想就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插队知青,和我们一样可以去公社参加知青大会。胡天的 心情当然可以理解。他来我们村以后,虽然当地人并没有注意到他前额上的那块 “苏修帝国主义”地图形状的红色胎记,可是他的处境却有些尴尬。他和我们一起 住在知青集体户里,但待遇却截然不同,比如国家每月发给我们知青的补贴粮食, 他就没有,按规定我们每月要有两次集中的政治学习,他也没资格参加。我看着胡 天那种羡慕的神情只能安慰他说,先别急,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在村里努 力表现,迟早会转为正式知青的。 我当时还并不知道,就在胡天对我说这番话的前不久,他刚刚去公社找过知青 办的陈主任。所谓“知青办”,全称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工作办公室”,当时从 县一级到公社一级都设有这样的办公室,它的职能是专门负责我们插队知青的工作, 或者遇到什么事时协调我们与当地的关系。胡天是在一天上午去公社找陈主任的。 当时陈主任正在开会。陈主任并不认识胡天,从办公室里出来看看他,问有什么事。 胡天就告诉陈主任,自己是刚来北高村的,叫胡天。陈主任听到胡天这个名字,想 一想似乎不很熟悉。 于是看看他问,你是知青? 胡天说不,是下放来的。 下放? 是…… 陈主任立刻说,如果是下放来的就不归知青办管了,你有事去办公室吧。陈主 任这样说罢就转身准备进去了。胡天连忙上前一把拉住陈主任,说等一等,这件事 ……就是要找您。 陈主任就站住了,慢慢回过头,上下看看胡天说,说吧,你有什么事? 胡天先沉了一下,然后才问陈主任,自己能否参加村里的政治学习。 陈主任觉得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说政治学习,谁都有资格参加。 不……不是…… 胡天对陈主任说,他指的是村里知青集体户的政治学习。 陈主任似乎有些明白了,又看他一眼,说,如果不是知青,当然不能参加知青 集体户的政治学习。可是……胡天说,我也住在集体户里,而且平时……陈主任笑 笑说,住在知青集体户里,不一定就是知青。陈主任这样说罢又点点头,说你的意 思我已经明白了,不过要想从下放转为插队,也不是这样简单的事,下放是来农村 接受改造,而插队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两者是有着本质区别的。不过…… 陈主任看了看胡天前额上的那块胎记,又说,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你只要 在村里好好表现,有的事也许还是能解决的。 陈主任这样说罢又拍了拍胡天的肩膀,就转身回办公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