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已经黑了,但因为雪还没有停,加上院子里本来就有很强的灯光,所以他在 窗户前,是可以把院子里的情况看清楚的。他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又是慨叹时间 的飞快,还有这一天来发生的怪事。当然他终于还是看见了院子里站着人,他应该 是听得到别人喊他的,因为他窗台下边是电力宾馆大院的南侧墙围成的偏院,又有 车库在那儿,所以平时断然很少有人站在那儿的。他是自己发现了别人的,这让他 感到又有了一丝寒意,有点像之前看小女孩去买报过路口时的那种心境。原来是大 师和严萍,是他们在下边,又是招手又是喊他。当然,喊话声并不大,他们大约是 不想惊动楼内其余的人,另外,他也并不想辨别他们喊什么话,只是他们在下边挥 舞着双手,那意思很明白,他们是要他下去,他这是看出来了,但他突然一惊,却 是想起了保安上来前,那个电话中的喘气声,很小的声响,是那个小女孩。现在他 即使再麻木,但还是会想到也许别人也能发现是那个小女孩打的电话呢。 雪还是下,他下了楼,头脑有点昏沉,他是有点害怕的,因为小孩子轻啊,风 雪中,也许别人像扔只小动物一样就把她扔了呢?这时他又想到她还牵着只小猴样 的东西,她能走多远呢?严萍和大师已经从南侧墙那儿摸过来了,他们速度快,而 且有伞,用大伞在他头上一罩。严萍勾着他的手,在他耳边小声地讲了句,我们走。 他居然没有反对,因为大师,这个肥胖的穿呢子外衣的人已经从前边铁门出去了。 严萍搂得他很紧,他想问她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女孩,一个牵小猴子的小孩,但他没 有问出来,因为大黑伞挡住路线,况且大师在前边以他肥胖的身躯在灵活地为他们 开道,他被裹挟着上了五一路。他历来不是难为情的人,但他始终是要面子的,知 道也许别人看问题比自己清楚,也不能老是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严萍边走边跟他说 的正是这个,她说大师打定了主意,让你回北京,对吧?回北京有什么不好呢,在 这儿,你不知道别人还要拿你怎么样呢?大师都是算好了的! 踩着积雪,但严萍却把他像提着一样,从五一路走到岔口,之后上了人民路, 再直行,没进人民路那个口,而是在五一路南段的几棵大树那儿,进了一个院子。 这是昭君酒店的停车场,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那里有一辆吉普车。大师站住了, 转过身,对他很严肃地用手指点了一下,好像是,事情很严峻,但还是办到了。不 过他没有走近这车子,因为他在车子的远处就看到车上落满了积雪,不像是能够麻 利地开走的。不过严萍很快走到大师那儿,他们弯下腰绕着车子,转了个圈,有两 个轮胎都扁了。严萍说,车子走不掉了,轮胎坏了。这个停车场是一块废弃的拐角, 大师摸出手电检查,这时,来了四五个警察,他们是骑自行车来的,身上的雪没有 车上的厚。他们把他拉到一边,一个负责人对他说,多亏有人报了案,不然,他们 把你装跑了。 他没再见到大师和严萍,因为另外三个干警从废园子那一头,把他们带走了。 那个负责人推着自行车送他回电力宾馆,对他说,你看,骗子很多,防不胜防,这 个大师,可是不好惹的,多亏人报了案,不然,你早上挨了打,晚上还要被人骗, 哪还有出路?负责人把他送回酒店,在大堂门口跟他分了手,这时他看见大堂门口 那儿,那个小女孩牵着小猴子正在朝他看着呢,小女孩眼睛好大,一愣一愣的。那 个负责人对他说,就是这个小孩子找的我们,是她打电话把我们找来的。末了,负 责人跟之前保安说的一样,要他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