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清早,曹镇长带着一应职能部门到现场办公,一贯冷清的屋子忽然挤满了人, 这让夏伟民很感意外。他想倒茶,可橱里没那么多杯子。他打手机欲召集文化顾问 来聆听指示,曹镇长摆摆手说不用,并让随从们退到屋外等待。 曹镇长打量两间不大且有些简陋的房间,笑了下问:“这原本是文化站的图书 室?” “影剧院改成集贸市场,街面房都改成店铺,两间图书室缩在里面,一直没人 租用,所以留了下来。”夏伟民心里嘀咕,你又不是外区调来的,明知故问干嘛。 “是呀——”曹镇长低语道。古镇修复刚立项时,曹镇长见班子里谁也无意接 这活,他便自己兼了经理,让处于半退休状态的夏伟民当常务副经理。开“两会” 期间,曹镇长将修复浦西镇,让浦西镇恢复明清风貌的提案上报后,区领导敏锐地 认为这不失为区域旅游经济增长的抓手,往大里说,还可以和上海举办“世博会” 挂钩呢。区领导指示政策要向浦西镇修复项目倾斜,镇政府要加大投入力度……曹 镇长抬头说:“今天要解决的是古镇开发公司的建制和办公场所问题。” 夏伟民抓抓头皮说:“这些都要靠镇领导的呀。” “这自然啰。”曹镇长当即宣布,“古镇开发公司升格为副镇级,也就是副处 级,公司名称改为浦西镇旅游开发总公司。总经理仍由我兼着,你为常务副总经理, 负责浦西镇老街的招商、管理和服务等一应事务。至于修复,我聘请区建设局刚退 休的刘局长负责。” 夏伟民说:“这个人我晓得的,作风泼辣,在建设局是铁腕式的人物。” “我把他请来,一是发挥其余热,二是弥补你的不足。”曹镇长请出坐在别克 公务车内的刘局长,为夏伟民作了介绍。 夏伟民说:“我是不懂营造的,刘局长来了正好统领全局。” 刘局长说:“我只负责工程修复改建,做好走人,其他事不管的。” “老刘你经验丰富,千万不要客气。”曹镇长转首说,“老夏,这可是浦西镇 千年等一回的机会,你只能把这件事办好,不能办砸了。” “这道理我懂。”夏伟民有些忐忑地问,“办公场地和其他人员的配置呢?” “我带来的这些人就是你们的部下。”曹镇长说,“至于古镇公司么——镇政 府新楼启用后,招商办已迁入新楼,原来那幢楼就给古镇公司吧。” 夏伟民高兴地问:“什么时候能落实?” “今天,现在。”曹镇长做了个前进的手势,拉着夏伟民朝外走。 好在临时办公室还没有如山的文牍,夏伟民锁上门就随曹镇长而去。傍着老街 的小巷走,没一会就到了那幢气派的小楼。“小”是和左近的镇政府新楼相比, “气派”说的是内部装修,和那两间文化站的小屋简直是判若霄壤。等夏伟民享受 了片刻的惊喜,曹镇长叮嘱几句便与刘局长离开了。新配备的办公室主任小谭也是 认识的。夏伟民随他观览一遍公司布局,发现自己的办公室被安置在二楼东头的套 间内,外边是整套的沙发茶几和书报架,里间摆着豪华老板台,皮转椅和文件柜。 他坐上皮转椅旋一圈,满意地笑了几声,随小谭去看其他房间。人事经理室、财务 经理室、工程指挥部、大小会议室等都一应俱全,夏伟民如今真的有了当总经理的 感觉。特别是他看到文化顾问办公室安置在底楼,大房间内摆设齐全,掏出手机就 向各位报信。 先到的是吴国大和张凤妹。吴国大直奔书橱,翻阅里边的书籍。张凤妹则抬头 看挂着的窗帘,低头看铺设的地板,再欣赏浅色的牛皮沙发。 赵三郎走进屋来,说:“要不是各位都在,我还以为走错地方了呢。” “这是我争取来的。”夏伟民抿嘴一笑,吩咐小谭泡茶,又招呼大家入座。 赵三郎问:“今后就在这华屋办公了?” 夏伟民笑道:“这当然啰。” 张凤妹说:“镇领导真把我们文化顾问当回事了。” 吴国大说:“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现在大环境不比以前了。” 赵三郎问道:“你这里班底配齐,说明签字可以认账了?” 夏伟民说:“原则上讲是这样的。” 赵三郎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今天中午喝酒去,为我们庆祝庆祝。” “小谭,曹镇长中午有安排么?”夏伟民扭头问道。小谭正要回答,手机振铃。 夏伟民听了说,“曹镇长请各位马上去镇政府,市里也来人了。” 一行人赶到镇政府,走进堂皇气派的接待厅,居中坐着的曹镇长迎上来,握着 赵三郎等人的手说:“你们一来,各路神仙都到齐了。”曹镇长介绍鹤发童颜的老 者,“这位是市里有名的古建筑专家杨教授,是区政府特意推荐的。杨教授负责浦 西镇修复的规划设计。刘局长想必你们都认识。各位都是浦西镇的文化名人,要配 合好杨教授和刘局长的工作。” 赵三郎见头头脑脑都在,寒暄说一定一定,与吴国大附耳说:“场面这么大倒 没料到。这位杨教授我是知道的。修复古建筑信奉修旧如旧的理念,为人也耿直, 地方官指手画脚瞎指挥,他都敢顶撞的。听说他毕业于清华大学,是梁启超之子梁 思成的学生。” 吴国大说:“不要抖书包,听教授怎么讲。” 曹镇长果然说:“先请杨教授为我们上一课。” 大家鼓掌后,杨教授打开手提电脑,接了投影仪的线,一边播放上海郊区两座 古镇修复前后的图像一边解说。最后总结道:“前一座修复力度太大,等于造了座 新镇。而后一座又太拘泥于修旧如旧,没有放开手脚。究其原因,有我们前期的调 研做得不够,也有地方政府观念上的问题。而这次则不同。有曹镇长亲自抓这个项 目,有在座各位本地文化人的参与,在保留原有古建的基础上,浦西镇可以修复得 比任何一座古镇都好。” 杨教授的话很有说服力,在座的听了都点头称是。 见小谭捧来一叠证书,曹镇长说:“为表示镇政府对这个项目的重视,今天四 套班子的领导都到了,中午设薄宴招待大家,现在就发文化顾问聘任书。” 四套班子的头各取一份聘任书,夏伟民、张凤妹、吴国大和赵三郎寻自己的名 字,寻到了就站在领导边上。待小谭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众人才鱼贯走向餐厅。 小谭打开雅室的门,偌大的圆桌中间摆着一盆鲜花,转盘周边均匀摆上了冷菜。服 务员端来了茅台酒、葡萄酒和各式饮料。服务员为领导倒酒,四套班子的头儿都摆 手。杨教授和张凤妹不喝白酒,一瓶五粮液便匀给了赵三郎、吴国大和夏伟民。 曹镇长举杯说:“打个招呼,下午区里要开会,所以不能陪同喝酒,但杨教授 和各位文化顾问可以放开了喝。这里我先预祝浦西镇修复项目圆满顺利。”待大家 喝了酒,曹镇长又说:“刚才书记与我商议,还要提供一个让大家到各地学习考察 的机会。” 在座的听了一阵鼓掌。待四位头头退席后,赵三郎坐到杨教授身旁高谈阔论。 杨教授先是躲着,后来听他讲得头头是道,也就不嫌满嘴烟酒味,拉了他坐上沙发 套近乎。待交谈得投机,杨教授说要去他家参观古董。赵三郎说好好,约个时间就 行,但就是不动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