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昨天天黑前,老费一行三人找到了一块平地扎帐篷。富有野外生存经验的老费 看看乌黑的天空,预料不久会下雨。他们必须找到一个能避开大雨的地方安营。他 们运气还是挺好的,在不远处,他们找到了一个地势比较高的旱洞。在洞里他们扎 好营,点起了一堆篝火。艾超包里带着白酒。酒原来是装在玻璃瓶里的,为了减轻 重量,也为了便于携带,艾超把酒装进可乐瓶里,一共有两斤。有了火,他们就可 以加热熟食了。熟食中有卤牛肉、卤猪蹄、卤鸡蛋、花生米、炒黄瓜、红焖茄子等。 他们把自己带的食物全摆出来,凑在一起,就是一桌丰盛的晚餐。三人悠闲地喝着 酒吃着肉,享受着篝火带来的温暖。老费是摄协领导,也是小山、艾超的老师。他 们师生曾经共同出过一本摄影作品集,三人的作品多次获得同一摄影大奖,所不同 的是,老费得奖等级总是比小山、艾超高。不得不服老费,用德高望重来形容他在 摄协界的地位,毫不为过。 喝着酒聊着天时,下起了雨,而且一下就是倾盆大雨。小山、艾超都说老费有 先见之明,如果帐篷扎在那块地势低一些的小平地上,不是被洪水冲走就是全泡在 水里。现在,多好,多安全。洞外的雷声、雨打树叶声以及很快就形成的洪水声, 从他们的耳际飘过,他们有一种“真过瘾啊”的畅快。 酒足饭饱之后,他们打开数码照相机,调出下午所拍到的作品,一张张品评。 总的来说,小山、艾超的作品怎么也拍不过老费。同样拍一座山一泓水一块石头, 老费的作品就有了自己的语言。老费不只是拍山水风光,他的特长更在于拍当下人 物。他只要在城市或乡村走一遭,就会抓住些东西,通过照片反映当下社会,或者 人的生存状态。他曾多次搞过纪实照片摄影展,关注流经城市的那条江,关注街边 的菜市,甚至关注人的生理健康。每次影展都能引发观众很大的震动和深入的思考。 就是说,老费是一个有思想的摄影家。以前天上掉一花盆会砸到三个诗人,现在可 以砸到十个摄影家。相当一部分摄影家艺术修养是贫乏的,艺术的创造力是缺乏的。 老费还花三年时间拍过枫木岭古村,出了一本摄影集。这些作品像一部打开的历史, 它在讲述枫木岭的历史,也在讲述民族的历史。作品所达到的思想深度广度,令人 拍案叫绝。许多人都想拜老费为师,老费不是随随便便答应的。他一要看你的人品, 二要看你的艺术感悟能力,三要看你的勤奋程度。他选中小山和艾超是花过一番精 力的。 翻到最后,他们看到了中午时分拍的沱巴河上方的岩洞。由于岩洞在水的上方, 即使很高明的撑船人也难以爬上去进入洞穴。洪水来时,水位上升,有可能与洞口 平齐,但谁又敢冒险爬入洞内?可以肯定,进入岩洞的人是极少的。岩洞有多深? 它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呢?如果有一天能进入洞内,拍出一组照片,一定是很痛快的 事。老费和两个徒弟计划下次想办法进入洞里,作一次探险之旅。 一两个小时后,伴着暴雨洪水,老费三人进入梦乡。醒来时,雨停了,天亮了, 但是仍能听到山洪游走的声音。他们走出洞口,小心地爬着山林,开始了清晨的拍 摄工作。 吃过早饭,他们边拍边往山外走。中午过后,他们这才艰难地回到了沱巴河边。 还好,滚滚洪流没有淹没昨天的观景点。他们在昨天停留的地方停住脚步。 岩洞被淹没了。小山说。 是啊,这洪水也太大了。老费说。 不对吧,如果洪水淹没了岩洞,那我们站着的地方早已是泽国了。艾超说。 岩洞就是在对岸石壁上的,现在它消失了。老费认为艾超说得有道理。他们调 出昨日拍到的照片进行比对,较为准确地找出了岩洞曾经存在的位置。 这可了不得了!老费说。 沱巴河周边没有人,老费远望沱巴村。他的目光收回来时,三人就往沱巴村走。 路上碰上三狗,见到三个陌生人,三狗有些惊慌。在他眼里,任何不熟悉的或者新 出现的东西都有可能带来灾难。 岩洞呢?老费指着身后的石壁说。 三狗摇头,狐疑地看着眼前三个城里人。 原先有一个岩洞的,现在突然消失了,对吗? 另一个村民过来了,三狗与新到的村民结结巴巴地共同完成了对岩洞出现与消 失的叙述。 老费一行再次回到沱巴河边,找出昨天的角度拍摄岩洞消失后平整光滑的石壁。 完成这些拍摄,老费以及他的两个学生怀揣不安的心回到玫瑰市。石壁上从来没有 过岩洞,可是突然它出现了,一夜之间,它又突然消失。老费跟他的家人讲述这个 亲眼所见的事件。家里人看了他带回来的照片,单凭照片他们不能完全相信老费的 讲述。 岩洞挺美。家里人说。 岩洞突然到来又消失,难道不是特别奇怪的现象吗?老费说。 家里人仍然没有感到那么吃惊。老费能理解,毕竟他们不在现场。当晚老费把 岩洞照片一张张放大,深入地观察分析。一个石壁突然张口又突然闭合,没有一点 痕迹,这从没有岩洞的照片上可以得到答案。老费在电脑前一待就是一晚,担忧和 不安整夜缠绕着他。他给小山和艾超发信息,没想到他俩跟家人说了,家人也不完 全相信。现在,他们也同样在电脑前痴痴呆呆地看着照片。老伴催了老费多次,要 他赶快上床睡觉,他听不进。他后来甚至发小孩脾气说,如果你不相信岩洞突然来 去,我就不上你的床。老伴这回认真起来,她走到老费身边,说,也许你说的是真 的。我相信。老费仍然没有跟她去睡,他认为老伴刚才的话比较虚假。 这次沱巴之行,老费拍了许多照片。可是他没有心思整理,几天时间里他就只 看那些有岩洞或者无岩洞的石壁照片,每次一看就是半天。老费有一个同学的儿子 是心理学博士,在玫瑰市大学任教。这天老伴把博士请到家里来。老费是知道这个 博士的,他的到来引起老费的警觉。老费生气地说,我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心理毛 病!如果说我受了刺激,难道小山、艾超也受了刺激吗?老费打电话把两位学生叫 来。师生三人共同证明了岩洞的存在与消失。 这倒是一个特别奇怪的现象。博士说,那么,费叔的看法是? 不正常的现象预示着灾难的到来。老费说,这不是迷信,而是科学推测。 博士不置可否。老费的学生点着头,玫瑰市距离沱巴不过一百二十公里,也许 那里灾难发生时,玫瑰市同样逃脱不掉。 没有谁能解释岩洞的来去,博士也不能。博士只能说,费叔,你们可能过于敏 感了,不,是过于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