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朱河迷糊了一会儿,还做了个梦,梦见那个摔碎的闹钟,飞舞着向他冲过来, 两个指针像剪刀扎进他的大脑,开始“咔咔”地剪着,从里面豁开,一分为二地从 脑门开始向下剪着。他整个人在那把剪刀的动作中变成了两半,一半坐在天车上, 另一半在半空中飞着。那些阿拉伯数字像一群媚气的小女人围绕着他飞翔的那一半 身体,翩翩起舞。 剪刀“咔咔”的声音变得巨大起来,剪刀也变得庞大起来。“咔咔”向着那些 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厂房冲过去,“咔咔”地动作着。那些网状的钢架结构的屋顶在 渐渐地明亮起来,露出一片天空,一片五颜六色的天空,一片色彩绚烂的天空。他 飞翔的那一半身体,开始飞上去,就像教堂穹顶上的画面。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嗜 血的夜鸟扇动着巨大的翅膀,俯冲下来,把飞翔的那一半身体吃进肚子里。天空消 失了。黑暗,天空仍旧被凝重的黑暗黏滞着。剪刀试着剪了几下,丝毫无损。一道 白光闪过,只听“当”的一声,剪刀被击落在地,扎在钢筋混凝土的地面上,竖立 着,像一个巨人。那些阿拉伯数字也像一群小妖精散落在地面上,垂头丧气地耷拉 着脑袋。竖立的剪刀像一个墓碑。 下面干活的那些工人惊呆了,跑过来几个愣头青,推着,拉着,拽着,剪刀巍 然不动。“小鼻涕”开始喊着“天车……天车……把这个怪东西吊起来。” 坐在天车里的另一半朱河开动天车,把钩头放下去,“小鼻涕”挂上钢丝绳, 朱河开始起钩,只见那把剪刀就像生了根似的,朱河把手柄给到最大一档,才从地 里面把它拔出来,竟然是血淋淋的。那些阿拉伯数字看着血淋淋的剪刀,嘤嘤地哭 泣着…… “天车……天车……”是“小鼻涕”的喊声。 朱河从梦中惊醒,眨了几下生涩的眼皮,身体还有些疼,心里空空荡荡的。他 摸了摸身体,梦,一个诡异的梦。他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脖子,看见“小鼻涕”在下 面挥着手,喊着,在喊他干活了。他按下送电开关,开始操作起来,但两个眼皮仍 旧在上下打架,叭嗒叭嗒的,忽闭忽开。一个工人竟然毛毛愣愣地钻进朱河吊着的 一吊十几吨的钢铁下面,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整个人马上就精神了。他后怕地看着 那个工人,停下车,把头伸出窗外,大声谩骂:“你瞎了啊,没看见我吊的钢开过 来吗?再不小心,砸死你个狗日的……”那个工人没敢吭声,“小鼻涕”挥着手, 示意朱河别说了,朱河也就不骂了,继续干起来。他困,很困,非常困。这是他胃 病后的第二个夜班,身体真的有些熬不住了,酸疼不说,整个身体几乎要散架了。 他咬牙坚持着,熬着时间,心里盼望天快亮起来。本来在白天他睡了一觉,但还是 不行,就是缺觉。因为胃出血,他在家休息了半个多月,患病的身体在刚刚痊愈后, 仍旧显得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