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凌晨两点多钟,朱河正在车上干活,只见老杆子大声地喊着,咋咋呼呼的。他 没搭理,还在搬动着手柄干活。没想到老杆子拉了几个下面干活的工人,冲到他们 休息的小楼上。 怎么了?朱河问着自己。一定是出事了。 出事了! 朱河停下天车,从梯子口跑下去,看见下面干活的人就问:“怎么了?怎么了?” 范脖子说:“可能关师傅出事了。”朱河小跑着回到休息室,只见关师傅一动不动 地躺在椅子上,面色苍白,像一个死人。老杆子麻爪了,急得团团转,脸上爬上了 恐惧的表情。“小鼻涕”和其他工友站在旁边,大眼瞪小眼不敢说话。朱河问: “怎么回事?关师傅这是咋了?”老杆子说:“我在喝水的时候,突然关师傅扑腾 一声,就栽倒在椅子上,我喊他他也不吭声。”朱河看了看关师傅说:“赶快送医 院吧。”老杆子怕担事的样子说:“要不要先通知大班主任?”朱河瞪着眼睛说: “要通知赶快通知啊,还傻愣着干什么。”老杆子战战兢兢去打电话。没想到,领 导那边也推诿着,很怕担责任。朱河气愤地说:“操他妈的,不用管他们,我们先 把关师傅送医院吧。”他说着,看了看周围的人,一眼瞄到了“小鼻涕”,他说: “‘小鼻涕’,你不是有手机嘛,赶快挂120 ,叫医院来车,我们赶紧把关师傅抬 到厂门口。大家都别站着,把门板摘下来,把关师傅放上去。”在朱河带领下,大 家动起手来,轻手轻脚的,像是很怕惊动熟睡了似的关师傅。有人小声地说着, “关师傅也是的,厂子让内退就退了,这么大岁数,还在厂子里靠着干什么?”另 一个人说:“内退要少挣很多钱,一个月少一千多块钱,再说,关师傅那个不省心 的儿子,他能退吗?毕竟企业的钱好挣一些。”“小鼻涕”竟然没给医院打电话, 他眼睛瞪着朱河。朱河问:“怎么了?”“小鼻涕”说:“我害怕。”“怕个鸟啊? 现在人都要死了,你怕个鸟啊!”“120 来了,厂里会以为发生了大事,将来的责 任我担不起。”朱河说:“我操你妈,将来有事我担着。”朱河嚷嚷着,“大家听 好了,将来厂子怪罪下来,我朱河担着,现在你们给我把关师傅抬到厂门口。” 大班主任苟二走进来,大家散开。苟二说,不能打120.朱河眼睛血红地说: “怎么不能?”“打了,公司知道了,这个月我们的安全奖就全没了。”朱河想骂 人,还是尽力控制着说:“那你说怎么办?要是关师傅死在了厂里更是大事。”苟 二看着关师傅说:“大家还是抬着,把他送到医院去吧。”他指了指“小鼻涕”他 们说:“你们留下四个人,还有朱河,你们去,剩下的人继续回去干活,不能耽误 生产。”朱河瞪着苟二说:“医院那么远,总得拿些打车的钱吧?我的钱都在澡堂 子里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说,我的也是。老杆子颤抖着,从衣兜里拿出 一百块钱说:“我这有一百,这事毕竟发生在厂里,到时候大家作证,要给我报销。” 朱河抓过钱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样抠抠戚戚的。”几个人抬着关师傅,像 急行军般冲出厂房,冲进黑暗中。 天空上,星星们像一个个小洞,无法窥视到天空后面的任何东西。 路过厂区一个凉亭的时候,只见里面的水泥圆桌上,两个人影叠在一起,发出 春天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