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傍晚的时候,光线迷迷蒙蒙照在朱河的脸上。从光线中走出来一个人,她是小 妖。 小妖把朱河从派出所里领出来。她看上去仿佛变了一个人,穿着一身合体的牛 仔装,看上去那么安静肃穆,甚至还透着一丝雅致和忧伤。小妖的形象让朱河有一 种早晨呼吸新鲜空气的感觉。两个人走出派出所,小妖竟然一下子挽住了朱河的胳 膊。朱河动了一下,没有挣脱。 小妖说:“是‘小鼻涕’给我打了电话,才知道你出事了,你怎么这么傻啊?!” 朱河争辩说:“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不然你也会那么做的,是人都会那么做。” 小妖说:“那也不能打人,何况还是厂长。” 朱河说:“厂长怎么了?厂长就不能打了吗?” 小妖说:“我不跟你争辩这个问题,现在我把你弄出来了,你好好在轧钢厂干 吧。” 朱河说:“你什么意思?是让我感谢你吗?” 小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朱河说:“那你什么意思?” 小妖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喜欢上你了。” 朱河就像被雷电击了一下,怔怔地站住了。他仔细打量着小妖,目光就像是一 支画笔,在小妖的身上一下下地描着。他还想说什么,但没有说。 两个人走到青草湖边的时候,朱河突然说:“你是说你喜欢上一个轧钢厂开天 车的笨蛋吗?” 小妖说:“不是笨蛋,是坏蛋。” 回到轧钢厂后,朱河几乎一声不吭。每天除了工作,剩下的时候,他都躲在天 车里看书,或者睡觉。他越来越把生活分得很清楚,轧钢厂的生存生活和个人的精 神生活。 有一天,小妖打电话让他参加天车比武大赛,他对小妖说,不想参加。小妖说 :“这是一个机会,也许你以后就不用开天车了,换一个别的什么工作。你就去参 加吧。”朱河妥协了。 在天车比武的那天,来了很多人。轮到朱河上车比试的时候,他慢慢地走上梯 子,站在梯子口,等着车上的选手下来。站在二十几米的梯子上,朱河看着下面。 人群中,他竟然恍惚看到了关师傅的影子,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一阵眩晕,整个 人像大鸟一般从高空坠落下来…… 医院病房内,小妖红肿着眼睛,看着人事不省的朱河。除了呼吸,他现在只是 一个靠药物维持的肉体。他的灵魂好像出门旅游去了。 小妖的心被咯得狠狠地疼了一下,又疼了一下,眼泪从她白皙晶莹的脸上滑落。 她看着网状的输液管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伸过手,虽然她的手在颤抖,很绵软, 但她还是下狠心,揪掉了那些管子。 病房内,静静的,静静的…… 小妖的目光从朱河的身上,延伸着爬向窗外,向更高的天空爬去,就仿佛天空 中有一架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