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也许吵架是注定的。 还是原来那个美容师等着她,只是笑的样子没了过去那种亲切。显然施雨耽误 了她赚钱的时间,她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回来了?”就先上了楼。 施雨没有看她,低着头换上一双粉色的拖鞋,顺着狭窄的楼梯进了原来那间。 再更衣,躺下。这回她真的累了,连眼皮都不愿意打开。她听到搅拌面膜粉的声音。 施雨又紧闭了眼睛。上一回,精华液漏进了眼里,眼睛里出现了红丝。晚上吃饭的 时候,她很难受。感觉座位上的女人都在看她,有一个还问她,“没事吧?”似乎 提醒众人施雨不久前曾经哭过。 这次又漏进了一滴,而且是一开始。施雨没说话,因为晚上没有饭局。她可以 穿着睡衣甚至是老公以前的旧背心和短裤,坐在电视机前,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反 正没人管她,过后再花钱去减肥。她习惯了这样打发时间。对于美容,施雨很理智, 也知道没什么大作用。觉没睡好,情绪低落,又都前功尽弃,打回原形。曾经听过 几个男同事聊天,说的是一个政协委员,女名人。有一次两个人同搭一班飞机,而 且挨着,见刚刚睡醒的女名人眼袋很大,并且下垂,还看得见不少白发,竟觉得与 自己老娘没啥区别,与平时电视里见到的那个完全不同。可见上电视前全到美容院 做了假脸。最后,他把拿出来的签名本子也悄悄收了回去。施雨听了,走过去说, “你们是不是太损了,刚刚拿了人家送来的MP3 ,现在就这样说人家。”教师节这 天,这位女老板给学校送了礼品。 男同事笑着,“真的真的。不过,你可不要担心,你还是那么年轻美貌。”尽 管施雨也笑了。可心里不是滋味,原来男人都是这样看女人的啊。这之后,她明白, 人老了就是老了,美容化妆都是骗自己的。当然,有时候骗骗自己也是需要的。 面膜涂了一半的时候,施雨故意动了一下身子。她是不高兴。显然美容师少了 一道按摩的工序。如果不是忘了,就一定是故意让她受点惩罚,毕竟误了两个小时。 这家美容美发店生意非常好。 看到施雨没有睡,美容师说话了,问施雨有没有听说过法国产的紧身内衣。 施雨说,“听过。” 对方说了一大堆穿内衣的好处,又说了价格一千九一件。 隔着面膜,施雨撇了嘴,“一千九,傻瓜才会买呢,又是传销产品。” 透过眼缝,看见对方正在她头的上方对着她翻白眼。施雨不喜欢这个女孩,甚 至眼睛都没有在她脸上停留过。这次美容,也是约了三次。前面两次都说没有床位, 只是电话里的回答很周全,“对不起啊,周六周日都休息,人家付很多钱,都是钻 石级会员,要做全套的。”第三次施雨自己去了店里。她先是没理服务员端着的水, 而是走到执照前说,“两年前,我也来过你们店,不过不是美容美发,而是检查你 们。”施雨没说谎,当时她和环保协会的人一道,带了媒体的记者了解这些场所的 污染情况。听了这话,她看见店里的人仍然是一脸的漠然。虽然坐在不远处的老板 娘也抬起头礼貌性地笑了笑,随后又去看账本了。根本没有人理睬施雨曾经做过什 么。开店人眼里,除了客人就是路人。 施雨是个潮州女孩,潮州是个出了名的保守地方。没离开广东,都被列为本地。 只是施雨小时候就学了乐器又读了音乐学院附中,虽然后来没有继续学,但气质还 是大大不同,想法更不一样。当初放弃工作的时候,别人就说她胆子大了点。虽然 是民办学校,也有转正的机会。可她不觉得,她认为自己的性格与那职业格格不入, 再说教毕业班也很累人。她知道男人们喜欢什么,比如喜欢她的味道,那种有别于 本地女孩的味道。“男财女貌”永不过时,加上听说减员,她索性回家做了全职太 太。当然赢得了喝采。真不像广东女仔啊,尤其是潮汕地区出来的。连校长也这么 说。可玩了还不到一年,她就后悔了。不然的话,她才不会混到环保协会里面去。 想想过去的风光,施雨恨自己也恨老公,怪他当初不拦着。当然恨也不能说的,她 只好认了。她想调理好了身体,生个孩子。过去玩多了,身体受了损。好在老公不 急,前妻为他生了两个。越是这样,施雨就越想生出一个,让彼此都早点安心。可 越是这样想,好像老天越不成全。 对方开始推销五千元美容金卡时,施雨突然坐了起来,大喊了句,“喂,还有 完没完?!” “对不起,原来您没睡着啊。”美容师吓了一跳,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睡着了你还跟我说什么话,你是故意让我不能睡吧,你们想拿回扣想疯了吧。” 显然这位美容师见多了这种场面,急忙端开水盆,移开仪器,像是预留了客人 发作的空间。她站在门口看着施雨。 施雨把脸上没有干透的面膜一块一块剥下,摔到地上。 “对不起啊,施姐。”美容师说。 “少叫我姐,出去,我换衣服。你到楼下把钱给我退回来,早就不想做了,你 看,”她指着一面生了绿毛的墙继续说,“洗脸洗脚做饭都在里面,根本就不符合 卫生和环保的规定。这里前几天还滴水,不是水,是油,把我的衣服都搞脏了。快 去算账,给我退钱,我再也不会来了。” 美容师愣了一下,想解释,却又不知说什么,只好出门。 朱喜燕进来的时候,施雨正弯腰整理裤角。她笑咪咪地看着施雨的脸说,“姐, 你的胸好大啊。真让人羡慕。” 施雨站起身的时候,见到了一个个子小小的女孩。她也穿了工作服,只是人太 矮,而衣服又太长,拖到了脚面。施雨的脸仍黑着,准备下楼找老板娘理论。当初 老公为了躲开朋友、熟人和前妻,买到这个地段,连多一家消遣的地方都没有。不 仅如此,刚搬进来没几天,房前屋后就成了建筑工地,天天扰人睡觉。 后来是说修地铁,房价跟着要暴涨。施雨还高兴了几天,觉得老公倒底是搞工 程的,眼光长远。嘴上不再抱怨了不说,晚上还特意煲了汤,算是赔礼,毕竟之前 有太多的责备,主要是这个地段离市中心区太远,想看场电影要开半个多小时车。 另外就是与工业区那些打工妹逛同一个市场,让她别扭。如果不是这段路偏僻,只 这一家美容美发店,她也不会过来,至少不想惹自己心烦。 朱喜燕向前跨了一步,走到施雨的眼前,从施雨脸上摘下一块没擦净的面膜, 拿给施雨看,说,“看,里面的黄气都拔出来了。” 先前发了一顿火,现在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倒是朱喜燕看着她笑,说, “姐,你先躺下,我去拿点药给你涂上,除了黄气,连那块斑也可以淡化呢。”她 指着施雨的脸。 施雨犹豫的时候,朱喜燕已经把一件新衣服递了过来,说,“快换上,这件干 净,合适你这种身材。你先换着,我出去给你拿产品。” 朱喜燕再进来的时候,还带了一盏香薰灯。点灯之前,房间里的大灯全关掉。 不知是不是香薰油的作用,还是太累,她很快睡了过去。睡得很香。一直到了晚上 七点多,各家电视台都在播香港新闻,声音开得很大,飘在了路上。电视上说,港 股又大幅下跌,全球的第二次金融风暴可能会来,奥巴马对中国人民银行周小川的 金融调节感到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