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刘迁的静默像一种病,足以屏退喧哗的光线,他不语伫立时,走过他身边的行 人好像增加速率,像高转下的录像带。那其实是错觉,但她喜欢,这使她能在人潮 杂沓的月台、出机门和车站,一眼找到他。 看见她,刘迁淡淡招呼,看不出久违的兴奋,也找不着分手的苦。 陪刘迁走进高雄市五福四路附近的咖啡厅。他话不多,讲话速度极慢,仿佛喉 咙里搁着高标准滤水器,滤到最后,五加仑的话仅剩下简约的问候。她学会观察刘 迁谈话的语态,她可以从“你下午有没有事”一句话,推敲出他的意思是他有空, 想独占她一整个下午,他眉头稍皱,眼角瞟向街道,呼息平缓;她知道,他此刻是 刚出模的石膏,随便吐一口气就会龟裂。刘迁不会在她面前失态,答案如果否定, 他二话不说,搭上最近时点的飞机北上。 他的冷静使愤怒变得更恐怖,她讷讷地说,我四点以前还有时间哪。 他不看表,连话也不多说,坐着等飞机。她陪他,撒娇地握他的手。他没理会, 头也不回地走进候机楼。她气得落泪,下定决心不接他电话。黑暗中,她不禁想念 他沉默得近乎神圣的侧面。她拨电话给在码头管理货柜的阿昌,几分钟后,喜滋滋 的阿昌像只兴奋的哈巴狗跳上楼,她知道可以从阿昌身上得到什么。 他的衣物、他的呼吸都带着货轮的油污味,她躺着,一艘巨大的船高鸣停不下 的气笛,驶进体内,她在涨满的愉悦中品尝堕落的甜头。阿昌说要娶她,愿意日夜 加班供养她,她坐着,下腹挤出几道横纹,奶房悬在半空,透着与我何干的无辜表 情;她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催促他快走。阿昌出门前她忽然说,等一下, 陪我逛一逛吧。 她刷阿昌的卡买衣服。阿昌乐得很。她愿意用他的钱消费,两个人进一步结合, 他们的关系得以签名跟发票作证,而不是一场体液纠结的春梦。她执意以自己的钱 购买一套昂贵的秋装,刷卡机传来“哔哔”的响声时,她终于拍掉心灵角落莫名的 灰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