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沙南街是条老商业街了,街两旁是各种店铺,那家叫香香的音像店很小,我却 在里面转悠了一个多小时,最后,选了三张碟片。 我的目的不是买这东西,而是留意街对面的我的那个陶瓷店。从音像店的窗口 能看到一些情况,店门口一侧停着卫远征开的轿车。这个周末的店里似乎比平日要 忙碌许多,卫远征一会儿送什么人出店,一会儿又作着揖从店里出来迎接什么人。 进出店里的人都神神秘秘,有开车来的,有坐出租走的,有空手进店也有大包小卷 提着些物件进门的。这些人物都不太像上门买普通瓷器的顾客,看样子,卫远征已 经把这个店经营得相当活泛了。 昨天的一个时候,本来我是想到店里看一看,路上遇见一个人热情地跟我寒暄, 他问我金沙园的房子买没买,还说远征是个很有眼光的人,那楼盘绝对有升值空间, 而且离市较远,极适合老年人居住。 等这个人走过去后,我才想起他,曾经和卫远征在同一个公司做推销员。我和 卫远征虽然没办婚礼,但从他老家旅行回来后,也摆了两桌酒席,我这边只请单位 两三个相处得不错的人,其余的都是卫远征的同学同乡和同事。这个跟我提买房子 的人就出现在那次的酒桌上。 卫远征要买房子了?给他父母?那也就是说,他赚了钱了?他不再是那个租住 城乡交界地带破败房子的推销员了,不再是那个为了摆酒席而不得不窘迫地向我伸 手要钱的穷光蛋了,他现在是陶瓷店的老板,开了辆贷款买的近三十万块的轿车, 他有点像个成功人士了。 那他究竟赚了多少钱呢?我对那些假古董的玩意没有任何概念,买进价或卖出 价是多少我一点都不清楚。开始那阵子,卫远征还是很愿意跟我谈谈诸如青瓷白瓷 或青白瓷什么的,他也承认自己根本不懂行,靠的是赌博和侥幸。除了我已知的赚 得的那四万块,他再没提过赚钱的事儿。如果我问起,他就会让我看账本,而账本 上记录的不过就是一些普通家用瓷器的买卖账目,从中能明确的一点就是陶瓷店在 做不赚钱的买卖。 出了音像店,我又拐进旁边一家文具店,几个小学生在吵吵嚷嚷地买这买那。 我挑了两支全自动铅笔,我心里还想,我买这玩意儿干什么呢?我在文具店里东挑 西挑的当儿,有两个强壮的汉子抬着一个大纸箱进了陶瓷店,接着,卫远征一副欢 天喜地的样子送那两个人出来。 我在文具店里待了二十几分钟,店里的小学生走了后,店主就跟在我身后向我 介绍各种用品。我决定到隔两个店铺的吉祥馄饨馆里吃馄饨。虽然我并不饿,但在 一拨又一拨的食客里面拖延时间不会太显眼。 我要了碗香菇馄饨,在碗里倒了许多辣椒面,除了吃出了辣味,我不知道香菇 如何个香法。然后,我看见卫远征出了店门,他在门把手上挂了个小牌子,锁上玻 璃门,开车离开。那个小牌子写的什么我知道,本店主外出,请拨打电话。 我估摸着卫远征去吃午饭,但出乎意料的是,不到十分钟,他的车又开回来了。 从轿车的副驾驶门上下来一个女人,那女人的年纪显然比卫远征要大很多,但 穿着非常讲究,两个人说话的样子也颇为亲昵。进门时,卫远征很周到很自然地扶 一下那女人的腰。他们在店里呆了十几分钟后,又出来分别上了车。 我一点都不想再吃馄饨了,我很担心自己会吐出来。我往回走的路上,想起我 妈活着时说过的话,人总是欺骗自己身边最近的人,令你防不胜防。除了想到我妈 说的话,我还想到我妈留给我的宝贝,三氧化二砷。 我是否能把它当调味品放在晚上炒的菜肴里端给卫远征呢?要么,就掺入他每 天喝的浓茶里?这种毒药的好处就在于它不会让食物发生口味上的变化,如果控制 好剂量,也可以让它慢慢在一个人的体内积累,而最终死于砒霜中毒的人自己都不 知道是怎么丧命的,之前,服毒的人只会偶尔感觉到轻微的胃口不适或头疼的反应。 这样看来,砒霜将成为有非对抗性的谋杀者的珍品,就像我妈称之为的宝贝。 当然,我一定是不能这样做的,除非我疯了,因为我无法阻止医生或有关部门 进行尸体解剖。就算过了这一关,时间也是个问题,我不知道需要多久能使一个人 慢性中毒致死,超过一个月,我大概就不会有耐性了。 是不是再制造一起货物砸碎脑壳的事故?不行,不妥当,在同一家店,同一个 地方,发生两次相同的事故是不是太巧合了太戏剧性了。再说,自从卫远征接下了 店以后,他做了内部改造和调整,所有的货架都降低了高度,并用三角铁进行加固, 而货架最上一层摆放的都是最轻便体积最小的物件。 卫远征这样做是出于什么想法和目的?或可能他听说了我第一任丈夫意外死亡 的死因,他防患于未然,不想重蹈覆辙。 我终究没想出个可行的办法,我是多么渴望有一把手枪啊,那样我就可以在射 程之内,随时让卫远征毙命于枪口之下,我将不再看到他鄙夷和嘲讽的眼神。我忽 然想,能不能在他的轿车上做点文章,将刹车破坏,让他启动车子后就无法停下来。 我的脑海里因为这个想法还浮现出一幅画面:高速公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风 驰电掣飞奔,越来越快,蓦地,轿车腾空而起,冲出路面…… 我不是机械师,不懂汽车配件构造,就算现在立即找个师傅来学习,单单指向 刹车这一点上,会让人产生无限的猜疑。 雇个杀手?那种小广告已经贴到了楼道里,几万块卸一条腿,几万块砍两只胳 膊之类的。可我怎么能保证找到的人就可靠呢,就算可以信赖,又怎么能保证他会 身手不凡,不留痕迹地除掉卫远征呢。毫无疑问,真正的职业杀手都是出现在影视 剧和文学作品当中。 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了吗?难道就等着卫远征用我的钱,用我的店为他自己 赚足了,再一脚把我踢开?卫远征不同于于家东,他们是两类人,他比于家东聪明 且阴险,从我们结婚前前后后的情形来看,他能忍辱负重,也能翻脸不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