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苏俏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公安局是因为要被问话,父母在接到电话后倒是很快 就赶到了,她隔着再远都能看到自己父亲看自己的眼光,他穿着齐整的西装,手表 在阳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他并不和她说话,只是在屋子里不停来回走动着,就像 一尾文质彬彬的鲫鱼,她知道他嫌她丢了脸。离子烫被送到医院以后几个人就被警 察带了回来,一个中年模样的警察问梁安,说吧,你为什么要捅他一刀? 他看了中年男子一眼,又转过头看了苏俏一眼,从书包里摸出墨镜带上,然后 说,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他得意洋洋,就差没有把脚放在桌上了。 律师?中年警察愣了一下,然后随手操起手边的凳子就砸梁安,操你妈你还律 师?你还沉默?我沉你妈的默。 一个公安局的人都看了过来,有的人一下就笑了出来,苏俏看到自己的父母用 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梁安,就好像在看一个刚从精神病院放出来的人一样。她的父 亲用意犹未尽的眼神看了一眼她的母亲,潜台词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母亲赶紧把她拉到一边。你怎么认识这样的人?她说,语气带着责备,也是在 说,你认识这样的人,可不是因为我。 还不是你教育无方,父亲说母亲。 我教育无方,你有教育过么?你以前什么时候在家呆了?有时间都去找你情人 了吧?母亲反唇相讥。 大庭广众的,你有点修养不行么?父亲恼羞成怒,他摸出一根烟,闷不作声点 着,火苗就像小小的红舌头一样一闪而过,有原始的暧昧。 苏俏不做声,看着两边的人,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是晚上七点了。 她想,父亲是不是就是这样被勾引走了? 她后来意识到,像自己母亲这样的情商为负的女人,是留不住中年危机的男人 的。 我要告你非法殴打当事人,梁安这时候顺手摸了桌上的档案来挡凳子。 老子殴打的就是你,老子揍的就是你,你还当事人,毛长齐了没?老子代你老 子来教育你,老子教你龟儿子怎么做人。你捅人家捅得英勇,现在知道自己被打了? 你不是要找律师么?老子就要关你,拘留你,关死你。 他随手扔了凳子在地上,凳子和地面接触后发出闷闷的一声,然后对站在旁边 的几个下属说,关他去拘留室,等他家长来。 你们没看见他打人?梁安问几个小警察,执法机关怎么可以打人? 我什么都没看见,那个人回答。 你们都是一群败类,梁安咬牙切齿,官官相护。 这小子怎么这么欠呢,小警察说,他走过来就扇了梁安一个耳光,我现在就告 诉你,你现在就被我们败类打了,我们就官官相护了,我打了你,你还找不到地方 说,你还就只能忍了,你还别不服气,谁让你犯法了?别以为自己牛逼。 梁安的脸一下就肿了起来,他回头看苏俏,她的父母正带着她往外走,三个人 一个接一个地走出去,有一种异样的滑稽感,你怎么和这种人认识,这句话之前他 是听到的,他本来想对苏俏再说些什么,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小警察一个巴掌就扇 了过来,看什么看,快点滚进去。 他看着苏俏一家人渐渐走出了公安局的门口,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是奥迪A8, 他心想,原来她家境这么好,自己一点都不知道。想着的时候就好像有一阵冷风一 下就经过了自己的身边。屋外的路灯全部都亮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身边漆黑,什么 都没有。 之后他在拘留室里呆了十五天。梁城把他保了出来,离子烫的家人并没有告他, 他们付了医药费,他们的家人就决定撤诉了,一切就好像没发生一样。 哪天我喊离子烫出来吃饭,你也来一下,梁城对他说,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过了一会儿他问梁安,你就是为了那个女人打架么? 他不置可否。 下次也把她喊来,事情是因为她而起,梁城说,我想看看我弟弟喜欢的女人, 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