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段时间里,她的父亲回头来找了她,那时候她搬出了家——也许是因为复合 让她觉得无法面对母亲,她搬到外面和梁安同居,这时候梁安在帮梁城收账,生活 时好时坏,她和他住在一起以后就拒绝见到以前的熟人。 自从他从拘留所里出来以后,整个人的话一下就不多了,他们在过道里支了煤 球炉,用铁锅炒菜吃的时候,他就坐到一边看着苏俏不说话。 你对我看什么?苏俏说。 我觉得你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我,他说。 你为什么这么说?她问他。 因为我觉得我配不上你,你应该去找一个更适合你的男人,他说。 她看着他不说话,后来把菜端到屋子里对他说,吃饭了,她语气温柔,他们坐 下来以后她对他说,那我们就结婚好了,我好像有了你的孩子。 去把它打掉,他说。 为什么? 我还一事无成,他说,我们这时候不适合结婚。 她答应了他,但是渐渐留意了他的举动,因为常常夜不归宿,有天她突发奇想, 想起他们第一次开房的地方——人都是习惯性的动物,她觉得自己总能发现什么, 她打梁安的电话,电话里的女音提醒她用户已经关机。 她有条不紊收拾好东西,找到老地方坐在门口,老板来拉她,她递了一张一百 过去,老板什么都没说就走开了,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怜悯的味道,让她捕捉到了,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她觉得一切的气味都让她觉得那么熟悉,她是她心中的那 只猫,不停在挠,挠得心里都是疤痕,回忆里都是毛毛糙糙。 一会儿梁安和豹纹短裙出来,她看着他挤出笑容说,你好。 你神经病啊,梁安说。 她本来想了又想的剧本是这时候光荣离开,挥一挥衣袖除了孩子什么都不带走, 但是她发现自己哆嗦了嘴唇半天说出的话是,你别离开我。羞耻感淹没了悲伤感, 最后又被悲伤感反扑。 当初是你回头来找我的,梁安说,说走说留的人都是你,他坐到她面前,看着 她,你以为你是谁?说完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是谁? 她之后回了家,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她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太多,太多的言语让 她精神上开始腐烂,厌倦感涌上心头,这年暑假她去参加同学们的毕业典礼,觉得 自己站在海的另一边,只能看——是两种制度的海峡两岸。 她去医院把孩子打下来,医生提醒她,子宫已经刮得很薄,以后可能会很难怀 孕,她说好,一个浪打上来,一切都烟消云散,太阳每天照常升起。 之后他们没有再联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