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元老司怎么这么有本事呢?怎么就打进了康乃馨了呢?怎么就稳稳当当地做 着加工?开店的柯依娜也有点嫉妒。这种嫉妒有时候源于身份,有时候还来自于手 段。怎么说乡下人也是不及城里人“优越”的。城里人在这里有根有源,出了事一 找就找到了,想跑也跑不了;城里人相对来说成本要小一些,成本低东西自然就便 宜,便宜了就是竞争力;城里人大多有个组织管着,有组织管着就有章可循,就不 会乱来。阿元老司这几点都不具备,那他靠什么把城里人的优势打败了?还占得了 先机? 后来,柯依娜就听到了一个“谣言”,也可以说是阿元老司的“手段”,说阿 元老司的女儿暗地里陪阿康老板睡觉,这个说法就诠释一切了。有了这个说法,阿 元老司就无所谓做什么加工,有了这个说法,阿康老板暗中通融一点,胳膊肘往外 拐一点,月支出八千的他有意给了一万,就不是没可能的了。 阿元老司的女儿有多少岁呢?顶多三十来岁。阿康老板有多少岁?大概四十五 六。我们这里开玩笑说男人和情人的年龄公式是“除二加七”,那么,阿康老板和 阿元老司的女儿正正好。但阿元老司的女儿都没有出现,隐蔽得很,也就是说,这 个说法还有待证实。 对于这个说法,阿元老司只是笑笑,说,别乱说啊,乱说不好啊。这个态度很 暧昧,有点“嬉笑怒骂”、“半推半就”的意思。也许,阿元老司是个开明的人, 睡觉有什么关系呢?和谁睡不是睡啊?睡觉能换来“效益”,有什么不好呢?也许, 阿元老司还觉得很体面,乡下人攀上了城里人,付出的代价并不大,哪来的这般好 事?也许,阿元老司觉得这个说法好,是一种压力,这个压力让阿康老板觉得需要 经常的清醒并做点什么。因此,阿元老司对这个说法听之任之。 对于这个说法,阿康老板也不置可否。也许他根本就没听见,听见了也懒得去 考证;也许他觉得这事情跟加工没有关系,没必要解释;也许他觉得无聊,是无稽 之谈,理都不用理它。总之,他听到这个说法后只说了两个字:什么?这个态度也 很暧昧。 柯依娜还有什么意见吗?还嫉妒吗?没有。生意要这样做,自然就好做了。但 有了这件事,柯依娜似乎也受到了某些启发:做生意,太死心眼的,肯定不行。 这样过了五六年。 柯依娜早就没把阿元老司的事放在心上了。经过启发,经过磨练,她的生意做 大了,做开了,不局限了。她原来只卖“子跟包头”的材料,现在她发展了,与时 俱进了,做起了旁通的生意。什么叫旁通的生意呢?就是和这个材料相关联的,比 如革、里皮、热熔布、回力胶;比如粘贴这些材料的胶水;胶水又分好几种,有天 然的、无毒的、大桶的、散装的、有牌无牌的。前面这些要一件件摆出来,后面的 这些则要一层层地垒起来,这样,柯依娜在鞋都门口的店就太小了,显得挤了。她 现在把店开到了市场里,那里规模大,有气象。 阿元老司的加工太稳定了,忙得实实在在,其他的信息,他一点也不灵通。他 为什么要灵通呢?他灵通自己的事就行了,饭吃饱钱赚到就行了。以前,他是上午 把材料冲好,下午有条不紊地批边,到傍晚的时候,明天的子跟包头就垒成一座山 了。很快,康乃馨的鞋也出得多了,一天出两千。赶上季节好就出三千。要是样子 再对,就出五千六千。一天出这么多的鞋,就不能按部就班地做了,要交叉起来做, 像接力跑一样,不然,东西就不能很好地接济上,流水线就会不得不停下来。加工 这么忙,阿元老司也顾不上出去采购了,好在他和柯依娜是老关系了,有人情在那 里,他一个电话打过去,说了规格和数量,柯依娜那边就轰隆轰隆地运来了。 柯依娜现在装了很多电话,为了不影响生意,她把号码都印在名片上,联络多 少多少,送货多少多少,还有一部电话是她和仓库调拨用的,你要有事找她,一点 也耽搁不掉。生意大了,店里的分工也明确了,她负责业务,她老公负责运输。老 公把原来的工作辞了,一心一意呆在店里。他现在也不骑自行车了,自行车再大, 也出不了什么效益。他考了驾照,也买了车,专门送货。 老公把材料送到阿元老司那里,阿元老司就笑他,是“小四轮”吧?后面还有 句潜台词他没有说出来——量你也买不起“大东风”。“小四轮”是什么呢?就是 那种“柳州五菱”,说起来是车,价格却不到三万。这意思是说,其实你也赚不了 多少钱,还是吃力的。阿元老司是有资格取笑人家的。他也吃力,但他有眉目,一 年下来,一家人吃剩用剩,手头还富裕出七万八万。他说的一家人包括两个儿子, 还有儿媳。人多力量大,才赶得上康乃馨日新月异的生产。 现在,康乃馨也不在鞋都了,因为发展,因为一天要出八千双鞋,它已经搬到 鞋城去了,圈了很大的地,盖了自己的厂房。阿元老司自然也跟了过去,加工做熟 了,信誉也有了,脾气也摸牢了。为什么不跟呢?跟着多省心啊。 阿元老司的女儿也跟了过去,或者说她终于出现了。原先只是在谣言中说到的 她,像烟一样缥缈,现在却像“仙女”一样下凡了。女儿大概刚刚二十出头,是那 个陪阿康老板睡觉的女儿吗?那她当时是多少岁啊?要不是,那阿元老司肯定还有 个女儿?柯依娜想,这事现在就不管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