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几天后,我去余家庄检查大棚菜,老远看见余全民一个人在乡村土路上转悠, 我想走过去和他说几句话。他可能看见我来了,脚步加快了,背身摇晃得很厉害。 我随之加快了步子,他竟然快步如飞,似乎空气中的尘埃一样。我叫了两声老余, 放慢了脚步。他也慢下来了。眼看,我要追上他了,他又加快了步伐。我在心里骂 道:你这个老家伙,搞什么名堂?我不再想撵他了。我准备返回去时,他从我眼前 消失了,那条路上不见一个人影,只有那棵土槐树静静地伫立在春天的午后。我觉 得蹊跷、迷茫,离开了余家庄。我不放心,第二天,派人去余家庄寻找老汉。来人 回来说,老汉一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 我打电话问赵亚科,何草草怎么样?他说,女人发“神经”,丢三落四的,给 三个老汉做的饭没办法下口,不是盐太重,就是醋太酸。赵亚科说,去年春节前, 她给敬老院里的老汉烧炕,烧得火大了,差一点把一个老汉烧死。赵亚科说,你看 这些人,不上访就有病了。我说,恐怕不是那回事。 没几天,赵亚科又打来了电话,他说,何草草到乡政府来找他,说她要见余老 汉。你说,这事咋办呀?我说,她就不怕余全民的女人打断她的腿?赵亚科说,我 没那么说,我说,这次你被人捉住,我们再不管了,有管你们的人。何草草说,不 要你们管,我见一回余老汉总不会把我头杀了吧。我说,你不怕派出所罚款,你该 怕余老汉的女人吧。何草草说,我不怕。她是女人,女人知道女人的苦楚。 赵亚科打毕电话的当天,余全民来了。他说他是从县城里来的。他手里提一个 纸袋子。我以为,他提的是什么报纸或文件(他上访时往往拿许多报纸文件,从报 纸和文件上寻找依据)。他将纸袋打开,从中取出来一件衣服,我一看,是女人的 一件上装。他说,张乡长,我给草草买了一件夏天的衣服,麻烦你给她捎去。我看 了看余全民,没有表态。原来,老汉和何草草的“情”没有断。难道,他还要我搭 桥铺路不成?他一看,我不开口,就说:就算我老汉求你,还不行吗?我说衣服我 不能给你捎,要去,你自己给她送去。老汉一听,提上衣服,大步流星地走了。大 概,他来找我,就是要的这句话。 夏收前的一天,我正在办公室批阅文件,民政干事来了。他一见我,极其诡秘 地说,张乡长,有情况了。我说,看你那样子,好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什么事? 民政干事说,我去下村,看见何草草和一个男人进了陈村的一个闲置的变压器房中。 民政干事故意卖关子,不说那个男人是谁。他一看我不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就说, 她和余全民进去了。我说,你说的是啥意思?民政干事说,再去捉,捉奸。我说, 滚一边去,再不要给我出瞎主意了。民政干事说,张乡长,你是咋了?这机会难得 呀。我说,你是咋了?咱还能再干这蠢事吗?民政干事一看,他所获取的新闻线索 在我眼里没有价值,没趣地走了。捉奸这场戏到此拉上了幕布。我感叹了一声:唉, 这就是我们制服老百姓的办法。 冯作家说,张乡长,你说的这些莫不是虚构的故事? 我说,没有一句假话,不信,你去问乡政府的其他干部。 冯作家说,我觉得这件事不用虚构就是小说。 我说,什么小说呀,艺术呀,我不懂。如果这就是小说,你把它记下来,到时 候发表了,要给我分稿费的。 冯作家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