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侯书文斟酌着字眼,以免把自己套进去。他写婚姻,因为他的婚姻是众所周知 的不幸。他必须以此来争取时间,也许时间将界定最后输赢。 侯书文扯进钱家的二闺女,确是因为外面传言甚多。他用婚姻的不幸来包装他 和钱二妮的关系,也为他后来那些女人们搭上伦理的盖头。他真实地接受这种包装, 进而把包装幻化成真实。 他和钱妮娃确实是一桩不幸的姻缘,大家都很同情他。但,没有人真正知道他 怎么会娶瘸腿的钱妮娃。外传是钱银行设的套,其实还真是冤枉了钱银行。侯书文 大学毕业的最后一个暑假,钱妮娃照例来给他做饭,虽然他从来不跟她说一句话。 通常她是做好饭、刷完锅就走。那天,太阳下火似的,侯家烧的还是地锅灶。锅底 的麦秸火,把钱妮娃烤个半熟,从厨房里出来,白涤良短袖衫全部湿透了。太阳的 火、麦秸的火、心里的火,把她体内的水分全都挤出来了。汗水像吸盘一样,把衣 服吸在身上。由于没穿胸衣,完全发育的身子,便原形毕露。钱妮娃手里端着饭碗 羞涩地用胳膊护着胸脯,放下饭碗时,下意识地甩着有些酸沉的手腕。随着手腕的 甩动,浑圆的胸脯也随之震颤。侯书文觉得血呼地一下蹿上来了,他厌恶地扭开脸。 可是,钱妮娃并不在意他的表情,到院子里压了一盆凉水,蹲在地上抹身子。他虽 然极其厌恶,但是,眼光却像偷儿踩点时一样,不时地袭击她。她撩起衣服擦了前 胸,又擦了腋下,最后解开上面的扣子擦脖子。当钱妮娃倒掉水,脖子上搭着湿毛 巾回到屋里时,上面的扣子仍旧没有系上。她被凉水激过的皮肤,水嫩中透着红润。 其实,钱妮娃除了腿有点小疾外,模样还算周正。可是,刺激侯书文的不是她水嫩 的肌肤,而是上面没有系上的扣子。侯书文眼前突然出现了钱银行从他家里走出来 的情景。于是,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把钱妮娃摁倒在了床上。 后来,他回想当时的情景,才知道钱妮娃并没有反抗。而是非常默契地配合他。 他没有复仇的快感,没有发泄的愉悦,只有头昏脑胀的紧张。 钱妮娃不声不响地穿上衣服,转身就走。他说,你告诉钱银行,说我把你奸了。 跟俺爹没关系,俺愿意。 你必须告诉他,我把你奸了。 钱妮娃临出大门时说:俺愿意。侯家的柴门、篱笆墙,从侯书文接到大学通知 书起,钱银行就差人换成砖墙、木门了。 侯书文毕业后分配到胡湾乡广播站,报到的第二天,钱银行就来找他。说是来 提亲的,他说妮娃说了,他要不娶她,她就把孩子生下来。 他只得娶了钱妮娃。因为,如果他不娶她,钱银行说,他就有可能打回老家。 当然,他不能回老家,钱银行压根儿就没有分给他和弟弟责任田。分地时钱银行就 说:料定他哥儿俩都不会在土里刨食儿。当时,钱银行跟他这样说,他还觉得钱银 行是借机讨好他。看来,钱银行是为了断他回家的路。 结婚后,侯书文才知道钱妮娃当时并没有怀孕。钱银行已经后悔拿自己的闺女 当了骰子,当他明白这骰子不能掌控输赢时,他就给钱妮娃说了个城里的婆家。钱 妮娃一语惊天,说她怀了侯书文的孩子。钱银行顿足捶胸,才知道砸了自己的脚更 疼。他说要把侯书文送进监狱。他闺女说,那她就死给他看,是她先找的他。钱银 行三天足未出户,喝得不省人事。他醒后第一句话:妮娃,你傻啊。他是你要的人 吗? 钱银行花了半辈子的积蓄,为侯书文筹办婚事。他当然明白,他的家产不能拴 住他的女婿,他的女儿更不能,这注定是命中劫数。 交代材料三 因为婚姻的不幸,我很苦闷,觉得自己很无辜。我一个大学生娶了一个残疾人, 残疾也罢了,还文盲。我只有把精力用到工作上,当时,下到基层的大学生很少, 我很快就干出了成绩,得到上级的表扬。我们所在的广播站被评为全县的典型,我 因此被抽到了乡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