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一年春天,也不知什么原因,频阳城里成亲的特别多。有头有脸的人家给孩 子成亲,都讲究请个皮影戏班。特别有钱的请两个戏班,面对面搭台子,把这叫 “唱对台戏”。主家没想让两个戏班比个高低,只是图个热闹。 班主张茂才来找严奎,说是最近生意好,人手不够,想让石头去搭把手。也就 是搭个台子,递个皮影啥的。严奎师徒算是张家戏班的人,尽管平时主要给张家戏 班刻镂皮影,戏班唱戏去得少,但有时事情一忙也经常去帮忙,就像现在这样。可 是石头前几天不知吃了什么,最近一直拉肚子。好汉顶不住三泡稀,小脸拉得蜡黄, 站都站不稳。 严奎对张班主说,那啥,石头病了,我去吧。 华州皮影唱的是碗碗腔,频阳皮影唱的是阿宫腔。在频阳呆了快二十年了,阿 宫腔严奎也会唱。关键时候,严奎也能帮着吼两嗓子。 可是张班主不好意思,说你也小五十的人了,石头要是去不了,你也就别去了, 我再想别的办法。 在一旁倒水的柳叶说,我去吧。 张班主说,行啊,柳叶去也行。 当着班主的面,严奎也不好说什么,只好让柳叶去了戏班。 石头病好了,想换柳叶回来,可是柳叶不想回来。过了些日子,石头又去叫柳 叶,还是没把柳叶叫回来。石头垂头丧气地回到师傅跟前,一脸不高兴。不高兴, 不仅是因为柳叶不回来,而是因为一些闲话。戏班里的人悄悄告诉石头,说柳叶跟 班主的儿子有染。这事石头又不好给师傅说。 师傅正在将上好颜色、发过汗的皮影,用两块木板夹住,在上面压两块热砖, 然后平放在热炕上,这叫烫熨。明早起来,皮影就平展展了。 师傅说,一看你这熊样,就知道心里有事。啥事?说! 石头说,没啥事。 师傅说,没啥事你哭丧个脸? 石头说,也不是一点事没有。 师傅说,说,啥事? 石头这才把听来的闲话吞吞吐吐地告诉了师傅。严奎相信这闲话是真的。严奎 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劝劝柳叶。张班主是个好人,当初自己来到人地生疏的频 阳,多亏张班主收留,张班主是他的恩人。他总不能像上次一样,“做”了班主的 儿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机会劝劝柳叶,让柳叶回心转意。 严奎对徒弟说,有空我劝劝柳叶。戏班里本来就是是非之地,闲话就多,你别 听他们瞎咧咧,要相信自己的媳妇。 想劝柳叶,得先把柳叶叫回来。严奎带着石头去戏班,把柳叶换了回来。严奎 亲自去了,柳叶不敢不回来。 当天晚上,严奎把柳叶叫到屋里,想劝劝她。可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柳叶就 开始哭泣。严奎最怕女人哭泣。柳叶一哭泣,严奎心就乱了,把想了一下午劝柳叶 的话全忘了。 柳叶不光哭,一边哭还一边往严奎身边靠。 柳叶说,大,你根本就不心疼我,你从来就没有心疼过我。 柳叶挺着胸,仰脸看着严奎,靠近严奎,撒娇地扭动着身子,眼睛里闪着泪光, 脸上却没有哭泣的表情,一点也不怕严奎。 严奎往后退,退到炕沿跟前,无处可退了,羞恼地说,你离我远点。 柳叶没有后退,反而靠得更近了。眼神里有点暧昧,有点挑衅。柳叶说,我现 在这样,都怪你不疼我,把我嫁给了没用的石头。 严奎一把推开了柳叶。 柳叶又靠了上来,说,大,你要嫌弃我,就一刀杀了我。说着,一下子扑进严 奎的怀里。严奎扎煞着手,不知如何是好。柳叶索性搂住了严奎的腰,说,大呀, 你才是真正的男人,柳叶从小就爱大,大呀,你就疼疼柳叶吧。柳叶胆子越来越大, 一把捉住了严奎的下身。严奎一下子就瘫软在炕沿上。柳叶趁机吹灭了油灯…… 柳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