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陈陆结婚了,过上了有老婆的日子。李彩菊没工作,在家里低眉顺眼的,包办 了所有家务,还不时回一趟娘家,拎回蔬菜鸡蛋、活鸡活鸭。陈师母总是语重心长 地对李彩菊说:阿陆头很辛苦,一个人上班,要养活两个人。我是有退休工资的, 你没有工作,你以后是要靠阿陆头养的,所以,你要待阿陆头好一点啊! 陈陆越来越像个男人了,下班回家,他就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看电视,百 样不管。李彩菊喊“吃饭了”,他就去吃饭;李彩菊喊“汰浴了”,他就去洗澡。 吃饭的时候,陈陆一般要批评一下菜的咸淡。洗澡呢,总要嫌水太烫或太冷。结了 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有了脾气不说,连身材也比过去壮大了许多。乡下人李彩菊 做事粗糙,陈陆在炒青菜里吃出一条菜青虫,他把虫子捡到李彩菊面前:菜要洗干 净晓得吗?吃出毛病你负责啊? 李彩菊笑起来:有虫?有虫好,说明没打过农药,虫也是吃菜长大的,有什么 吃不得? 说完,夹一筷青菜塞进嘴里,响亮地咀嚼着。陈陆筷子一扔,离开饭桌,进房 间看电视去了。他以绝食一餐的实际行动对李彩菊的劳动态度和劳动质量提出了严 厉的批评。陈师母数落李彩菊:阿陆头讲你几句,你不要回嘴就是。 李彩菊也不生气,吃完饭洗碗,洗好碗进房间,一屁股坐在陈陆边上,开始看 电视。陈陆看甲A 联赛,边看边骂申花队脚臭。李彩菊眼睛看着电视,手里捏着两 根钢针,腿上滚着一个绒线球,她在给陈陆结一件绒线衫。钢针一戳一戳,针屁股 就戳到了陈陆的大腿上,陈陆靠边挪了挪,没过两分钟,针屁股又戳上来了,陈陆 就火了:哎哎哎,这样子要出人命的晓得吗? 李彩菊一脸茫然:哪里?哪里出人命了? 陈陆指了指绒线针:你不要小看一根针,可以做杀人凶器的。 李彩菊哈哈大笑,她拿起针,故意朝陈陆脸上戳去:试试看,试试看啊! 陈陆一巴掌打掉戳到鼻尖上的针,站起来,搬了一张方凳摆在电视机前,坐下 继续看比赛。李彩菊还坐在沙发上,电视机被陈陆挡住了,她也不在乎,仿佛沙发 就是她晚饭后的岗位,结绒线就是她的工作。 申花队输了球,陈陆骂了一顿范志毅和徐根宝,就脱衣上床了。陈陆让出了电 视机,李彩菊就可以看午夜剧场了。《新白娘子传奇》正播到第十集,“千年等一 回啊……等一回啊……”床上的男人被电视剧插曲吵得没法睡了,睡不着的男人, 就产生了男人的想头,于是探出脑壳对女人说:哎,不早了,该睡了。 李彩菊的兴趣在许仙和白娘子身上:我不困,你睡吧。 陈陆只好把脑壳缩回去,想想,这女人脑子不灵清,男人都睡在床上了,她还 不晓得钻被窝。许仙和白娘子还在唱,陈陆闭着眼睛,脑子里乱纷纷的,浮出了很 多想法。许仙这个男人,和一条蛇恩爱成那样,他陈陆,却和这个女人恩爱不起来, 为什么?这女人,唉!身材又矮又胖像只冬瓜;红彤彤一张农民面孔;洗菜连虫子 都不洗掉;结毛线把针戳到旁人身上;一屁股坐进沙发,沙发被她坐出个大坑;老 公睡觉她看电视,不晓得尽老婆的义务…… 陈陆掀开眼皮,看了一眼正专心致志盯着电视的李彩菊。黑暗中,荧光屏在闪 烁,李彩菊乱蓬蓬的脑袋上,一张圆滚滚的脸,印着斑斓的色彩,就像一个营养良 好的女鬼。陈陆不忍看下去,翻了个身,默默地告诉自己:王仙人算命是有道理的, 这个“未来的前妻”,总有一天是要被我休掉的。 可是,让这个“未来的前妻”变成真正的前妻,是要有理由的,什么样的理由, 才够休掉她呢?陈陆的想象开始进入梦幻状态。 未来的某一天,陈陆夜班上到一半肚子痛,请假回家,到家后,发现房门锁着。 他敲门,李彩菊不开。他砸门,还是不开。最后,通过猛烈的撞击,他终于破门而 入。结果,他惊恐地发现,房间里除了李彩菊,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好,偷人,离 婚!这个理由非常充分。可是可是,老娘天天在家,李彩菊要偷人,是有难度的。 再说,一个毫无姿色的乡下女人,偷人?不太可能。陈陆抚摸了一下在臆想中撞过 门的肩膀,仿佛真有一丝疼痛。 未来的又一天,陈陆爱上了一个皮肤白皙、个子高挑、举止优雅、活泼灵巧的 女人,这个女人与李彩菊有着天壤之别。好,就算我陈陆移情别恋,我是陈世美, 我有权重新选择未来。李彩菊你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用,婚是离定了。经过一段艰 苦的历程,承受了各方面的压力,最后,陈陆成功地证明了“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这句话的正确性。好了,终于离婚了,陈陆向着伤痕累累的自己悲壮地宣布:现在, 我可以讨第二个老婆了。 想到这里,陈陆发现,他假想中将会爱上的那个女人,无论如何逃不脱顾萍的 影子。也难怪,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只有顾萍。如果现在坐在电视机前的人是顾 萍,那他肯定不会说她“脑子不灵清”。她颐指气使、吆五喝六、百般挑剔、好吃 懒做,他也不会看不顺眼。人就是这样贱,喜欢的,为她做牛做马都愿意;不喜欢 的,对他百依百顺他还嫌。可是,老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第二个老婆还找顾萍, 很没面子的…… 这么想着,陈陆就心事重重地睡着了。陈陆做梦了,他梦见自己躺在床上,李 彩菊居高临下地站在房间中央,形象无比高大。她伸出粗壮的手臂,指着陈陆大骂 :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讨我进门时为啥不嫌我冬瓜身材农民脸?你看上别人了,就 要把我甩掉?告诉你,没门!说完,李彩菊动作敏捷地脱掉衣服,一头钻进陈陆的 被窝。李彩菊敦实的身躯一经贴上身,烫乎乎的感觉立即要把陈陆融化了。哎呀, 这个女人,居然来这一套!陈陆简直要热血沸腾了,他要被摧毁了。他强行压制着 呼之欲出的冲动,使劲把李彩菊往被窝外面推。这个女人真重啊,推都推不动。陈 陆推了半天也没有把李彩菊推开,最后,他无可奈何地摊开手脚,任凭李彩菊在他 身上肆无忌惮地蹂躏。放弃挣扎的男人,胸腔里憋出一声悲呼:顾萍,不要怪我, 我要变节了…… 陈陆把自己喊醒了,被窝里,李彩菊胖乎乎、热腾腾的身体果真贴着他。陈陆 乘势一个翻身,把李彩菊压在了身下。 第二年,李彩菊生了一个儿子。陈陆差不多是中年得子,陈师母抱上了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