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天,郭诚成一上班,将桌上台历往前翻了四页,然后抽出钢笔,在8 月5 日 这一页记事栏里沉重地写上:市法院开庭审理梁光涛案,届时组织人前往旁听。自 己准备作证人。 写毕,他将台历翻回到8 月1 日,微微叹息一声,然后仰头靠在椅背上,双目 凝视在对面墙上的挂式报架上——人民日报、经济日报、工人日报,从他眼前晃过 之后,西部煤炭报进入了他的眼帘。他起身把西部煤炭报取下来浏览。报头下的出 版日期是2003年8 月1 日,头条文章标题:百废待兴,重负在肩,郭诚成不负众望 东山矿换新颜。二条:东山矿矿长抓安全生产形式多样,措施有力,安全为天深入 人心,全矿连续半年人身伤亡事故为零,创历史佳绩。 详细看了这两篇报道,郭诚成脸上顿时板得像两块硬铁板,阴沉沉,冷冰冰。 这是他平时很少有的表情。他缓缓放下报纸,拨动了电话。 喂,是矿宣传科吗?我是郭诚成,请你们科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接着一个戴高度近视镜的约摸40岁的人,进到了 矿长办公室。 郭矿长找我? 是啊,请坐!郭诚成给王科长倒了杯开水,王科长,今天报纸上登载的写我们 矿的两篇报道,干吗不给我看就发出去了?这里面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嘛!郭诚成 一见面就用这么重这么严肃的口气说话,这也是罕见的,你以为这是在为新领导树 立威信是不是?其实这是两篇帮倒忙,效果适得其反的报道! 王科长掏出手帕抹了一把脸上浸出的汗珠,这我倒没有意识到,郭矿长是不是 说得具体一点。他不敢正视郭矿长那愤怒了的表情,至于为什么稿子没给你看就见 报了,这是通讯员认为,每次有报道你的稿子一送你审阅,你就给压住了,所以这 次例外了,这是我的责任,批评处理我吧! 这样的报道,这样衡量功过后患的严重性,也许你没意识到,因为这已是我们 宣传中的惯性了,往往报纸宣传一个单位新任领导,没一个不是这样做的:拿新任 领导与历任比,就轻率地下定论过去无起色,现在成绩大,过去的无能,现在的了 得!我认为,这样的比法不但不科学,而且也很不道德!郭诚成似有一发不可收之 势,但语气一直十分平缓,从任何事物都是运动着的这个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看,历 史总是不断向前发展的,绝对不是静止不变的。所以机械地拿今天与昨天比,拿现 在与过去比,难道能说明现在伟大,过去不行?我郭诚成是英雄,前几任就是狗熊? 能这样比吗?如果没有前任们的努力,没有他们创业时期的风餐露宿,艰苦奋斗白 手起家建设起东山矿的生产、生活设施,并逐步完善,我郭诚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 也创造不出今天这日产2000吨的成绩来。由此可见,道理十分浅显:在前人建好矿 井,打好基础,我后来者出了煤炭,尽管出得很多,这又有什么奇怪?这算得了什 么丰功伟业?郭诚成没有坐,缓缓地在办公室内不停地踱步,所以,我们对过去, 只能用历史的眼光看待,绝对不能机械地去与历史比,更不能在比较中贬低甚至否 定过去。这样,职工群众是不服的,不是你怎么说群众就信的,他们有眼睛有思想。 这比法不仅不符合客观实际,更要命的是极不道德。我们应永远记住“吃水不忘掘 井人”。他点上一支烟,快速吸了两口。我现在的工作确实比过去几任失误少了, 取得的成绩也较过去大,但你想过没有,正是因为过去失误的教训,才使我们更加 聪明起来,才避免了重犯类似错误。这难道不是前人花了代价换来的吗?这是我们 的宝贵财富,我们怎么能对过去的经验教训轻率地否定,甚至以此来否定前人,抬 高自己?他走近桌前,捏灭烟头,深情地看了看王科长,我的观点也许不一定对, 但不管怎样,我希望你们能按我说的去做,至少在我这一任这样做! 王科长鼓起勇气,睁大双目,用思索、深邃的目光看着郭矿长,似敬佩,又像 是在自我反省,更像有一种顿开茅塞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