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双腿拆清了石膏,阿汉的康复加快了速度。医护人员开始让阿汉在阿玛的陪伴 下进行户外走动,锻练双腿。第二天下午,阿汉的祖玛由女民警搀扶着,真的来到 了南京,见到了阿汉。 解放军部队在抢救阿汉的过程中,听取了阿汉主动提供的姓名家址,及时转达 到了相关部门。当地政府得知阿汉只有老祖母一位亲人,立刻寻找到阿坝州的阿汉 家。通知到阿汉的祖玛那儿,祖玛也正巧大喜临门。女儿才宁昌玛,在政府人员陪 同下,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阿玛得知儿子在汶川八级特大地震中受伤,已送往南 京全力抢救,恳请前去伺候阿汉。政府当即安排阿玛飞赴南京,让这一对互不认识 的母子得到了团圆。政府又着手安排第二个灾后团圆,领着他祖玛也来到了南京。 一家三代终于在政府的牵线搭桥下劫后团聚了。阿汉见到可爱的老祖玛已老态 龙钟得不成样子了。老了许多许多的祖玛见了阿察,却一点不含糊,连连唤叨着阿 察阿察阿汉阿汉。 老祖玛连连相诉,你的阿玛才宁昌玛回来了。情形是又喜又悲。阿汉一把抱住 老祖玛,声和着泪,泪和着声,断续着呼喊:“祖玛,祖玛,祖玛!” 老祖玛听出了阿察想要说什么了,抿住哽咽,唤着德汉佳汉:“我的德汉佳汉, 德汉佳汉,想说什么?想说什么?” 阿汉这才哽咽着道:“祖玛给我取了好名字,祖玛给我取了好名字!” 祖玛听着,一下老泪纵横说了一句藏语:“寒冬向火,福地朝圣。”说着将女 儿和孙儿一起挽抱住道:“我一家遭的罪,还有……还有我!” “你祖玛受的凌辱,只是压在心头未说。”阿玛道。 祖玛哽哽咽咽,终于说了出来:“我的父辈,祖辈,是土司的农奴,受鞭笞凌 辱,寻常又寻常。我十岁时,看不下去阿爸受毒打,抢上去就咬挥鞭子的手,也不 管自己的死活了。我给吊在了树上,土司要剥我的皮做一张鼓皮,我撕破了嗓门地 叫。震天动地地叫嚷,十里八里都惊动了。有位活佛经过,听到声音,过来看了, 这才制止了用刑。土司把我献给了活佛。活佛见我嗓音宏亮,带入拉萨,留在乐班 子里学艺,15岁做了婢女。19岁怀上你的阿玛。那是1959年。达赖要出逃,那个活 佛见我身怀有孕,急促间撇下了我。不久之后,我生下了你阿玛才宁昌玛。那年藏 区开始民主改革,有个阶级成分的划分,活佛仓皇出逃时慌里慌张,没有带走宝石 藏刀,遗忘在祖玛我身边。祖玛我到政府里申诉了实情,要求回藏北寻找祖根,政 府帮助迁返,在马尔康定居下来。谁知道那恶魔像影子,暗中窜到了藏北。你阿玛 才宁昌玛也给隐蔽在周围的叛乱分子带走了…… “所幸留下了三个月大的婴孩你。婴孩太小,婴孩的阿玛,当年啊,也是由你 祖玛我,像鹊子衔食,燕子衔泥,一口一口喂大了的。” 抱着阿玛留下的婴孩,祖玛明白了许多许多,带着神圣的庄重,开始酝酿给阿 察取名。祖玛要把心里的寄托,祖孙三代的爱与恨,全凝聚在这阿察的名字上。用 什么称呼才能挑得动如此的沉重呢?什么字能如此厚德载物,凝聚着解放了的农奴 的希望呢?祖玛竟然是以一种几乎脱口而出的顺当,给阿察取了这个阿汉的名字! 这一个汉字,已经在她的几十年风雨兼程中,经过了千锤百炼的打造!是一种渗透 着血与泪之后的明明白白的认知!祖玛得到了自由生活,与那惊心动魄的经历相比, 完全是两个世界两重天。 天崩地裂带来的巨大伤痛,也不及这般的家庭变故。所幸狂风暴雨带来的肆虐, 已经被转好的天气彻底化为阳光了。 一番相见的炽热之后,老了的祖玛还要坚持为阿察做饭。阿汉自然要抢着忙, 祖孙俩的热切,也让藏粑加速了熟透。又开始拉家常了,祖玛将耿耿于怀的心思问 了出来:这么些年,我的德汉佳汉,也该有你自己的娜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