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思宁学会了抽烟,尤其喜欢抽健健送给她的那种细长棍烟,抽上几口整个人就 觉得精神亢奋,浑身精力充沛。 自从进入公立大学,思宁暗暗发誓要努力学习,早日完成学业好报答辛苦养育 自己的母亲。大学生活不算紧张,然而外国留学生大多法语水平较低,上课时连蒙 带猜最多能听懂三成内容,其余得靠借法国同学的笔记来抄。思宁规定自己每天晚 上自习三小时,累了就抽几口烟提神。健健送给她的烟抽完了,思宁去学校时就打 听这烟在哪儿能买到。 米拉拉很神秘地告诉思宁:“这烟贵着呢,一般商店里没有,不过健健认识专 门的供货人,每盒烟卖50欧元。” “50欧元一盒?这烟里头该不是放了那种东西吧?”思宁几乎惊叫起来。 “刘小姐,你真聪明,还有什么东西能卖这个价呢?”米拉拉一脸无所谓,对 她来说,就是500 欧元又怎么样。 整个白天思宁都处在极度恐惧中,她害怕自己会吸这种烟上瘾,从此坠入万劫 不复的深渊。她竭力让视线躲避米拉拉和健健,却无法控制来自体内某种顽强抵抗 的欲望。傍晚回家前,思宁等候在那辆红色宝马车跟前,无奈地掏出50欧元从健健 手上换回一盒烟。这点钱是周末的伙食费,她本想下了课去超市买东西的。思宁在 公共汽车站等车时,迫不及待点上烟抽了几口,那种腾云驾雾的感觉真好,她心满 意足地吐出烟雾,却忘记冰箱里已经空空如也。 思宁很快知道除了她以外,学校里还有好几个留学生也成了健健供货的对象。 既然父母们每个月会按时往银行卡里注钱,至于怎么花掉这些钱,就是他们自己的 选择了。思宁最初也惭愧过悔恨过,但当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有着同样行为的群体 之中时,内心却产生出安全感,因为她并不孤独。思宁不再强迫自己每晚躲在家里 自习,她越来越喜欢和米拉拉、健健呆在一块儿,无论他们去哪儿,她都想跟着, 反正宝马车里总有空座位等着她。 复活节假期前一天晚上,思宁跟米拉拉和健健一块儿去泡露天酒吧,同行的还 有其他留学生。喝酒时有个身材高大的男生问健健讨那种烟抽,健健不肯给他,说 :“先把上回那两盒烟钱结了吧。”那男生大概觉得很丢面子,端起酒杯朝健健脸 上泼去。 米拉拉和思宁几个女孩坐在另一张小圆桌前,她看到男朋友被人欺负,仗着酒 性端起杯子回泼到那个男生脸上。男生此时也喝得半醉,摇摇晃晃向米拉拉扑过来, 他双手抓住米拉拉肩膀,猛力将她推倒在地。米拉拉后脑勺磕在人行道边沿,发出 一记沉闷声响,随即只听米拉拉惨叫一声,身子翻滚到马路上。 酒吧服务生赶紧打了报警电话,警车和救护车相继赶到现场。米拉拉留给思宁 的最后身影,是从担架上耷拉下来的两条胳膊。 思宁发疯一般冲向救护车,用尽全力呼叫:“米拉拉,你怎么啦……” 一个警察拽住思宁手臂:“小姐,请你跟我们走吧。”思宁和今晚在酒吧的所 有学生都被送往警察局询问,以配合陈述案情。 米拉拉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停止了呼吸,这天距她19岁生日还差两个星期。 思宁不知道在这个小屋子里呆了多久,只觉得大脑始终处在混沌状态,她很想 从书包里摸出那盒烟来提提神,可惜书包早已连同其他随身之物被警察搜走了。思 宁恍惚中听到房东索菲太太苍老沙哑的声音:“小姐,起来吧,跟我回家,我给你 当了担保人。” 思宁随索菲太太走进警察办公室,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名,然后坐上索菲太太的 车回家。她无意中从车窗往外一瞥,刚好看见陈鲁年走进警察局。思宁见到救星般 拍打车窗玻璃:“陈老师,快去救健健,他们都被警察关起来啦。” 正在开车的索菲太太冷着脸阻止思宁:“小姐,管好你自己吧,算我倒霉,摊 上你这么个房客。” 诺曼底是法国一个经济相对落后却十分安静的地区,如今却因外国留学生互殴 闹出人命而吸引了整个法国的关注。当地媒体记者欣喜若狂,如同发掘出了个大金 矿,轮番上门来采访现场目击者刘思宁小姐,逼得索菲太太只好将家中两条大狗拴 在院门口,以阻止记者们骚扰。 几天后又一条颇能吸引人们眼球的新闻出现在法国主流媒体头版头条位置,诺 曼底工商学院被曝在录取外国留学生过程中涉嫌金钱交易。新闻主角为陈鲁年,他 与该校主管学籍的法国副校长联手造假,将未能达到公立大学入学标准的外国学生 招收进校,同时向每位学生收取数额不等的好处费。法国媒体甚至将陈鲁年与那位 副校长称为“留学生贩子”,指责他们用法国纳税人和留学生父母的血汗钱中饱私 囊。 检察机关很快开始立案调查,思宁和健健也多次被检察官传讯。诺曼底工商学 院随即作出决定,将思宁等没有参加公立大学入学考试或入学资格不符的学生除名, 其个人信息同时记录于移民局的诚信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