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过后我才知道,小明那天到财政局报账,闭副科长见了我们的“大众PASSAT领 驭”就问她,这不是万岗县文联的车吗?你们怎么拿来坐了?不知情的小明就告诉 她,这是我们单位刚买的新车。如果当时小明说一句我们借他们的车拿来用几天, 我们的“羚羊”坏了,恐怕就没有后面的麻烦事了。当然,这个“如果”已经不存 在任何意义了。 李主席说,那就把“大众PASSAT领驭”送回去给谭主席,把我们的“羚羊”换 回来嘛!还能怎么样? 这还不行! 还要怎么样? 还要追究处理。 为什么? “张检”说,市里刚下了文件,当前正是举国赈灾重建的关键时刻,任何单位 和部门就是有编有钱也不能买车,所有的公车购置和在建的办公楼一律停止。停止 的期限以市里的文件为准。对于顶风违纪的单位和部门,将视其情节给予严肃处理。 我们就是把车给谭主席送回去,他们单位同样也要受到追究处理。 不能处理谭主席,李主席说,万岗文联是无辜的,要处理就处理我们单位吧, 处理我吧! 我记得“大众PASSAT领驭”回来不久,“张检”曾经问我,这车子怎么挂县里 的牌?这一问就问出问题来了,李主席最终作出以万岗县文联编制买车的决定,并 没有征求班子的意见。我当时只是含糊地告诉“张检”说,要县里的编制,当然只 能挂县里的牌子了。 “张检”说,这个事情处理起来可能比较严重。 怎么个严重? “张检”说,我们单位除了被通报批评以外,车子可能被有关部门封存起来, 甚至被拍卖掉,拍卖所得的钱如数上缴财政。我浑身一颤,我们才买回来的“大众 PASSAT领驭”,只不过几天工夫就没有了。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自己的东西,永 远都不属于自己。李主席却淡然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张检”临出门时, 还忸怩了半天,李主席问他还有什么事?“张检”鼓足勇气说,李主席,你马上得 写个材料交上去,越快越主动。李主席说,我知道,我明早就送上去。 次日上班,李主席把几页轻飘飘的宣纸递给我,我接过一看,这哪是什么检讨 书,明明是一幅书法作品。我估计除了圈内的人,再没有其他人看得懂其中的内容, 因为这是一幅小体草书。我好心地劝李主席,还是打字吧,这样态度诚恳一点。李 主席不以为然道,据我了解,公文中并没有要求检讨书一定要打字,或者一定要用 钢笔或圆珠笔书写。既然没有明确的要求,我为什么不能用毛笔字来写呢?我再一 次无话可说。不过,我替李主席送上去的检讨书,还是我偷偷打印出来的打字纸, 我是要对我们的李主席负责的。 谭主席找到我们单位来,一见到李主席就声泪俱下。李主席我对不起你,我连 累你了。我专门找到了闭副科长,我说这车真的是我们万岗文联的。闭副科长只顾 问我,谁给你钱?谁去买的车?我只能照实说了。闭副科长说了一句,这就够了! 李主席一脸歉疚地拍了拍谭主席的肩膀,兄弟,要说对不起的是我而不是你。我变 成蹲着撤尿的人了,讲话不算数了。照目前的情况,你只能先把“羚羊”送回来, 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再想办法,好不好?毛主席说过,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 可以创造出来。谭主席那张泪脸啊!让他抹得一塌糊涂。 谭主席亲自把“羚羊”开回我们单位来,就像家公亲自把儿媳妇送回了娘家。 我们的“羚羊”又重新停泊在单位的停车位,几天前,我们的“大众PASSAT领驭” 曾经在那里停泊过。小明说她很后悔那天坐车到财政局去报账,如果她那天不坐车 去,闭副科长就不会发现我们的新车。我问“张检”,“张检”告诉我,昨天调查 组的同志把车子开出去后,就没有再开回来。我不知道我们的“大众PASSAT领驭” 是被封存了,还是被拍卖了。如果只是封存那就好了,说明还有解冻的一天。现在 外国很多人都希望死后用冰将自己封存起来,等到新的医术发明出来,他们将又复 活过来。 我把检修“羚羊”的任务交给小黄。我只提醒他一句,该换的全部换了,我们 单位现在有的是钱。 不久,小黄把“羚羊”从修理厂开回来。我一看吓了一跳,眼前的“羚羊”哪 里是一辆汽车,简直是一座流动的山体,山体上处处长满了一棵棵树木。小黄介绍 说,这些树都是苦楝树。原来小黄找了一位画家,在车身上可以涂抹的地方都画上 了一棵棵苦楝树。那画料可不是一般的画料,是一种特殊的涂料,一涂上去苦楝树 就永久鲜活常青。我原以为小黄只会开车,没想到血液里还流动着艺术细胞。不过, 过于保守的我还是认为这样一座流动的“山体”太张扬了‘。小黄却认为现在的 “羚羊”,才真正地体现出我们刊物的魅力和影响力。我这才反应过来,小黄已经 从我们单位分流到《苦楝树》编辑部了。 我提醒小黄道,我是叫你拿“羚羊”去“治疗”的,可不是叫你拿它去“整容”。 小黄打开四个车门,你过来看看,坐椅换上了真皮,车窗也贴上了防晒膜。我说你 这只是做了个表皮的修复,关键的部位你检修了没有?小黄说能换的零件都换了, 没有配件的部位实在换不了,还有发动机换不了。难道你想把一个八十岁的老人, 修复成我这样的人! 长满苦楝树的“羚羊”一开上街去,立即吸引一双双眼球,这是什么车啊?是 哪个单位的车啊?知道是我们单位的车后很多人见我就问,你们这是从哪里进口的 这辆时尚的车?我跟他们解释道,这不是车,是船。是一位旅居美国的老艺术家送 给我们《苦楝树》编辑部的“画舫”。 那天我们的“羚羊”是怎么被借出去的,整个单位只有潘副和小黄知情。潘副 同意把“羚羊”借出去的时候,并没有请示李主席。据小黄回忆说,那天,有一男 一女两个老外来到我们单位门前,指着我们的“羚羊”嘀嘀咕咕了一番。一下子就 来了一个旅游公司导游员,是个男的,说要借我们的“羚羊”去一个景点游玩。小 黄当时就说,李主席交代了,我们的“羚羊”不能出城,只能在市区内跑。但是潘 副认得那个导游员,他不好拒绝就同意把“羚羊”借出去,只提醒小黄路上慢些开 就是了。 小黄把“羚羊”开出城区不久,导游员就叫他开上一条盘山公路。车子爬上山 顶后,小黄就对导游员说,我们这车不能再开下去了,因为刹车不是很好。导游员 说没事,你只管开下去。一开下去就连续下坡,下到半坡时刹车突然就没有了。情 急之下小黄把车拐到靠山的一面,车子撞到一面岩石之后弹出路边,当即翻到深沟 下去。小黄两条小腿骨折,导游员脊椎骨断裂。嘴里总是念着“My god”的两个老 外,居然只受了表皮伤。 这起事故虽然不能算是一起很重大的交通事故,但事情还是闹大了,因为车上 坐了两个老外。这两个老外不是一般的老外,是两个美国人。果然,他们领事馆就 派来了两个牛高马大的家伙。 一位交警同志到我们单位来,他要我们回答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旅游公司到底是租用还是借用我们的“羚羊”?因为导游员说 了他们是租用的,有口头协议,只是还没有付费。潘副话没说当即就把手机掏出来, 搜索出导游员连续发来三条关于要求借用我们“羚羊”的短信。潘副后来说,他从 来是不保留短信的,短信一看完就删除,万一手机丢了,会弄出个什么“短信门” 来。没想到他居然保留了这三条短信,正是这三条短信,彻底摧毁了导游员的居心 叵测。租用和借用,那是两个性质不同的问题。 交警同志接着问我们,你们为什么把“羚羊”涂抹上那些花花绿绿的颜色?潘 副说,我们是搞艺术的,我们的一切行为都是艺术的行为。交警同志教育我们道, 搞艺术也要遵守法律法规。你们在车体上涂抹颜色,属于车辆改漆行为。改漆之前 须向车管所申报,经车管所同意后才能改漆。改漆后十天内还要去车管所重新登记, 拍下照片存档备案,更改车辆行驶证。我说我们哪里知道有这么多的规矩,我以为 给车涂上颜色就像染个头发一样,染什么颜色都行。交警同志说,人可以,车不行, 人不如车。车就是改漆也不能超过三种以上颜色,我们勘察了一下,你们至少涂抹 了六种以上颜色。交警同志说,就是因为你们这辆车花花绿绿的颜色,才引起了那 两个美国人的兴趣,才提出要借用你们这辆车。潘副小声道,原来是两个好色的家 伙。 交警同志说,经现场勘察,你们的“羚羊”属于报废车辆。刹车片和横直拉杆 都已严重磨损,为什么不换掉?我回答道,因为没有零配件了。交警同志说,那你 们为什么不去申请报废?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检”,从皮包里扯出一大摞材料出来, 递给交警同志,我们早已申报了,可是有关部门不让我们报废,理由是“羚羊”报 废的期限还没到。交警同志看了材料后同情地说道,岂有此理!干部职工身体有病 了,都还可以提前病退嘛!我接过话道,有什么办法,人不如车嘛! 交警同志了解情况后正要离开,门口进来了两个年轻的外国人。他们的头上缠 着绷带,那个男的长得像那个大兵瑞恩。一看就知道,这两位老外就是坐我们的 “羚羊”翻下深沟的美国人。 我们站起来迎上前去,热情地与美国朋友握手。“瑞恩”操着英语对我们说, 很抱歉!因为我们的行为导致你们的车辆损坏了。交警同志望着我们三个没有作声, 意思是看你们怎么跟他们交流。我打着手势请美国朋友坐下,我用英语回道,我们 也很抱歉,因为我们的车况不好,酿成了事故,导致你们受伤了,我们谨向你们表 示慰问,祝你们早日康复!“瑞恩”说,我们愿意赔偿你们车辆的一切损失。潘副 好像听懂一些,他说赔偿的问题你绝不能让步。我说我知道。我对“瑞恩”说,感 谢你们的诚意,赔偿问题由有关部门去裁决。两位美国朋友临走时,看到我们办公 室的墙上挂满了书法美术摄影作品,赞叹不已。那个女的对我说,你们这个地方很 有艺术品位,就像你们的车子一样,可惜它已经报废了! 说心里话,我非常感谢这两位美国朋友,这两位国际友人。他们是如此的通情 达理,如此的坦诚和厚道。当然,我们单位也没有什么大的过错,我们无非是让我 们的“羚羊”长满了漫山遍野的苦楝树。 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公安局两位同志到医院找到小黄,他们推来一辆轮椅, 扶起小黄坐上去,他们要带他到事故现场重新取证。因为有人怀疑小黄故意把车开 下深沟去,以便造成我们单位“羚羊”彻底报废,我们单位就可以买新车了。当时 我正在医院看望小黄,小黄见到我又哭出声来,我的两截小腿报废了!我开口就问, 第三条腿报废没有?小黄愣了一下破涕为笑,还好!人在医院里最需要的不是灵丹 妙药,而是一份好心情。我说这就幸运嘛!人最关键的器官是第三条腿,第三条腿 不仅支撑你一个人,还要支撑至少另外一个人以上。小黄说可惜我从此开不了车了。 我说开不了车,你就骑马嘛!小黄一听公安局的同志道出原委,就放声哭号。那个 哭呀!是丧考妣般的撕肝裂肺,我敢这样做吗?我的父母还要靠我养老送终,我老 婆才三十多岁,我女儿才上小学四年级。打死我都不敢这样做啊!哪个野仔竟然这 样丧心病狂地诬陷我?诬陷我们单位?我拿着纸巾替小黄擦拭他脸上的泪水,我说 去就去嘛,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结论出来后,我再替你把那个强迫你开车的 导游员告上法庭,让他赔了你的两截小腿。 出了病房,我对两位警察同志说,我还要带两个人去现场,因为事故那天车上 坐了两位游客,他们可以作证。警察同志同意了。我当即与旅游局的朋友联系,很 快就找到那两位美国朋友的住宿宾馆。我把事情原委跟朋友道明后,我说请你们派 一个翻译跟我们去。朋友说你不是懂英语吗?我说我是肇事车单位的人,我的话语 是不能采信的。接上两位美国朋友和旅游局的翻译后,两辆警车就朝事故现场驶去。 在车上我一再向两位美国朋友致谢,美国朋友反而为我诚实的谢意感到不耐烦, “瑞恩”说,在美国任何一个公民都有作证的义务。 还没到事故现场,远远地我就发现公路边一处视野宽阔的地方,竖起一根高高 的铁柱。铁柱上面是一块用铁架搭起的平台,平台上面是一辆面目全非的五颜六色 的小车。啊!那不是我们的“羚羊”吗?“羚羊”啊“羚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 子了?我的“羚羊”,我的“羚羊”啊!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唤我们的“羚羊”。 我眼前突然一阵昏暗下来,我的目光变成手电筒的亮光往下移动,照在“羚羊”下 面一块醒目的白地黑字警示牌上。警示牌上面写着:这就是报废车的下场! 报废车!我们的“羚羊”不是还有两年才到报废期吗?这个报废是怎么鉴定的? 鉴定的标准是以年限为依据,还是以交警部门现场勘测为标准?我实在是弄不明白。 但不管怎么说,眼前的“羚羊”是真正地报废了,彻底地报废了!哦!我们的“羚 羊”,你现在终于报废了,你现在终于光荣退休了,可以安度晚年了。我忽然觉得 什么地方不大对头,原来是“下场”这两个字,像鱼刺鲠在了我喉头。报废就报废 了,还有什么下场?我们是吃文字饭的,这两个“下场”的字义我们还不明白吗? 这表明了什么呢?这表明“羚羊”哪里是报废了,分明是被判了刑,还被钉在了耻 辱柱上。什么叫做前车之鉴?这是真正的前车之鉴啊!可是,我们的“羚羊”有什 么过错吗? 警车在“羚羊”出事的地方停住,我把小黄从车上背下来,让他伏在我的背上 讲述事情的经过。小黄叙说完后,两个美国朋友接着补充了很多小黄讲不到的细节, 诸如导游员在车上跟他们索要七千元人民币租车费,诸如“羚羊”撞上岩石反弹回 来时导游员一把抢过美国朋友的摄像机开门跳下车去,等等。我背着浑身颤抖的小 黄,我说如果你尿急的话,就撤在我的身上,没有关系。我说,单凭两位美国朋友 的证词,不仅足以让纪检部门报废他的饭碗,还可以把他送上法庭。就是这个家伙 报废了我们的“羚羊”,报废了你的两截小腿。 返程路上,我对两位美国朋友再次表示感谢。我说可能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们 帮忙,就是在不久以后的法庭上我们还需要你们作证。两位美国朋友商量了一下, “瑞恩”对我说,他们的签证已经到期,不过他们同意回到市里就给我们录下口供。 开车的胖警察问我,你在跟他们说什么?我说我告诉美国朋友,中国的警察是世界 一流的警察。胖警察道,别太损人好不好?我也是懂得一两句的。 平常李主席跟我说话是比较随和的,但是这天他在办公室里的腔调,却是那种 典型的官腔。他开口就问我这段时间都干了什么?我咦了一声,不是你叫协助调查 组处理车祸后事吗?李主席说这不用解释,我问你除了这件事以外,你还干了别的 什么事?我说没干什么事,我白天协助调查,晚上研究书法境界,怕是车祸这件事 你还要写检讨,我还要辨别出来替你打印。我担心你再写那样的书法作品,组织上 可能会把你调到考古部门去。李主席气势汹汹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怂恿小 黄告导游员的状。我说对,没错!我是跟他提了这件事,但是他告不告状那是他的 事。李主席说,问题是他现在告了,不但告到纪委告到检察院还告到了法院。告导 游员还不够,还同时告了报废公司的“谢总”。我说我可没提示他告“谢总”,不 过那家伙也应该告,一看那模样就知道不是个正经人。你想想看,一只射歪了的车 灯在夜间行驶会酿成怎样的后果,早就该“报废”了。那个导游员就更应该告,我 在现场一见到我们“羚羊”那个模样,真他妈的想找他揍上一顿,可惜他报废了, 不仅脊椎骨报废了,第三条腿也彻底报废了,他的老婆也成活寡了。 啪的一声,李主席一掌击到桌上,人家都到了这步生不如死的境地,你还要把 人家彻底报废是不是? 我倏地站了起来,告他的人又不是我,你对我拍桌子有什么意义?有能耐你回 去叫小黄撤诉呀!你能让小黄把诉状撤回来,我立马就把我的鸡巴割了扔进红水河 喂鱼。你信不信?反正它也要报废了。这是我参加革命工作几十年以来,头一次顶 撞我的上司。以前我可不是这样的,以前哪怕领导批评错了甚至冤枉了,我都不会 吭一声,就当作我这条狗被主人随意踢了一脚。我当即就觉得过分了,我说李主席, 请原谅我的冲动,我愿意接受你的惩罚。不过你知道我是属狗的,打了疫苗的狗。 这疫苗可不是一般的疫苗,那是组织多年的培养和你的教诲。另外,狂吠的狗是不 会咬人的。 李主席坐了下来,眼睛盯到别处。他说,我承认你是个有骨气的文人。但是, 作为文人,我们要有文人的胸怀,要有文人的情怀。以色列犹太作家大卫·格罗斯 曼说过这样一句话,作家不是政治家,作家的责任是把手指放在伤口上。照我理解, 这伤口啊!既是自己的伤口,也是别人的伤口。你专门找小黄谈一次话,告诉他除 了保险公司赔偿那一部分外,我们单位还补偿他另外一笔钱,总之,让他满意为止, 前提就是他把诉状撤了。你可以明白地告诉小黄,就是打赢了官司,他也未必得到 多少赔偿。你跟他说,这笔账李主席替你算好了。李主席最后吩咐我,你马上到闭 副科长那里补办一个手续,再到车管所把车过户,李主席说,一个下午可以办完这 件事,闭副科长交代过。今天下午,我们的“大众PASSAT领驭”就可以开回来了。 我终于听明白了,李主席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后面的这一句。这就是工作的 艺术,处事的艺术,领导的艺术。 我问李主席,让谁把车开回来呀? 李主席一愣,这才意识到小黄两截小腿已经“报废”,开不了车了。 我最终还是见到了闭副科长,那时我正好背着小黄从病房出来,远远就看见闭 副科长拎着一只饭盒沿着甬道走过来。我背着小黄站在那里,我想跟她打一声招呼, 但她没有走到我们跟前就进了一间我几天前曾经要进去过的病房。当时我是代表单 位专门去探望导游员的,因为他是坐了我们的“羚羊”才受的伤。可是小黄告诉我 事情经过以后,我当即为单位节约了大约五斤苹果一箱牛奶和一只一千块钱的封包。 我承认,我是一个小气甚至是记仇的人。但是经过李主席的批评教育后,我的思想 已经有了很大的转变,我在慢慢地转变成为一个构建和谐社会的人。社会在进步, 我也在进步。我已经决定,择机再将五斤苹果一箱牛奶和那只一千块钱的封包,送 到那个病房里去,只是不是现在。 小黄是被“大众PASSAT领驭”接出医院的,我对他说,小黄,我们兜它五圈吧! 小黄谦逊道,包老主席只兜了三圈,我哪敢超过他老人家。我说从某一个角度上讲, 你的贡献比包老主席还要大。你是真正做到了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一个新的问题像蘑菇一样突然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大众PASSAT 领驭”是开回来了,但是今后谁来驾驶它?我们单位已经没有编制可以调入司机了。 我应该尽快给李主席一个建议,再给这辆“大众PASSAT领驭”买一身车罩,免得它 停在大门那里白白地日晒雨淋的,那样它跟路边警示台上的“羚羊”又有什么区别 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