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梅把女儿淘汰下来的小灵通放到杨蓝办公桌上说,我闺女不要了的,你先用 着。杨蓝说,我用不着,天天班上家里的,两头都有电话哪用得着这个?王梅瞪起 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你以后还能这么家里班上地过吗?你要随时接听 信息,我们全体忠贞战士都会帮你的,有情况我就及时通知你。杨蓝说,前天我去 找过他院长书记了。 王梅说,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干呀?正确的方法是先抓住他的把柄,让 他在铁的事实面前主动求和,立下悔过书,自己了断,若藕断丝连就把他的悔过书 给女方看,离间他俩的感情,要是还不行,才能公开了闹。 杨蓝说,那不要脸的和他一个科,不找领导调开能有断的时候吗?王梅安慰她 ——也说不定让领导一吓就吓住了。 杨蓝说,真这样就好了,他们领导说如果真有这种事会批评规劝的,但没办法 干涉个人私生活,一听就是在敷衍我。 王梅说,别难过了,不是还有我么?还有我们全体忠贞战士么,等你这事结束 了,我领你报个名,加入我们吧,一大帮志同道合的姐妹呢。 就在王梅和杨蓝交流心得的时候,王子丹接到了乔桥的电话——王子丹你要还 是个男人就立马到小王子丹家里来! 小王子丹对乔桥说,你给他打电话干吗?又不关他的事。乔桥说,看把你伟大 的,还护着他!我看他连个屎壳郎都不如,屎壳郎垫床腿还能硬撑呢,他呢?他老 婆把你们告到医院,领导找他谈话,他怎么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劲给领导保证— —注意保持同事间的距离。我就是要让他来,看他怎么和你保持距离!都三天了, 他问过你死活吗?乔桥把烤灯调节好,把手放到小王子丹两个乳房之间仅剩的一点 好皮上感觉了一下温度,继续说,你怎么这么鬼迷心窍?我要是早知道,说什么也 会阻止你的。小王子丹苦笑一下说,来报到的那天就开始了,中了邪一样,就觉得 把自己煮煮给他吃了,只要他高兴都觉得心甘情愿呢。乔桥点点她的鼻子说,当自 己是唐僧啊? 王子丹随着乔桥的手指看见了躺在烤灯下的小王子丹。三天前曾经和他有呼有 应、有唱有和的身体竟已血淋淋,白咧咧,渗着黏稠的液体。尤其是两个乳房,在 烤灯橘红的光下已如破碎的柿子。王子丹捂住眼睛瘫软下去。乔桥把他扶起来,让 他坐到床前的椅子上。小王子丹扭脸朝里不看他。他看了一眼乔桥,知道她是什么 都知道的人,犹豫着握住小王子丹的手。他感觉到小王子丹的手在抖,自己的手也 在抖。他抬眼看见乔桥直盯盯地看着他,他张张嘴巴,又闭上,把小王子丹的手捂 在自己的眼上,让她知道他和她一起流泪。 乔桥看着木讷的王子丹说,你就不问问她为啥被打成这样?我来替她说吧,那 天你前脚走,吴奎后脚就进来了,他闻见生人味了,把她打成这样为的是让她去告 你!快打死了,这个傻瓜都不肯,他就摔了电话,把她反锁在家里,是打算让她慢 慢死的……我看她没到医院上班,电话也打不通,来找她,邻居说听见打架打得很 惨,我这才撬门进来,不想都这样了,她怕连累你,不肯去医院,我只得简单地给 她处理了伤口,输了抗生素……乔桥停下来,换了挖苦的口气说,你不是著名专家 么,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给她出个药方,治治,别让她为你搭上小命。王子丹把 颤抖的手指按在小王子丹的手腕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许久,他听见自己苍白无力 的声音——我不会不管的。然后,他听见了小王子丹的啜泣和乔桥刺耳的冷笑。乔 桥说,她现在神思恍惚可能记不住,我可是替她记住了,你要是哪天负了她,会遭 报应的! 小王子丹康复上班后,吴奎表姐到家里通知她到区民政局办离婚手续。表姐说, 他说他本打算自己来,可怕再想起那事上火,压不住火又会动手。表姐的脸上讪讪 的,眼神锥子一样盯着她说,吴奎壮得跟牛一样,按理说缺不着你啊。小王子丹躲 开表姐的目光说,告诉他我会按时到的。 小王子丹和吴奎默默地走着。她知道他是在送她。走到公交车站,她低头看着 他的皮鞋说,回吧。他看着别处说,我手重,我知道你是念情分的人,我哥们儿说 你要告我的话能判个四五年不止呢。小王子丹红了眼睛说,说那些干啥,回吧。吴 奎说,那王八羔子要是对不住你,你就来告诉我,以后就拿我当娘家哥。小王子丹 郑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他是真心的。她说,回吧。吴奎看着她簌簌而落的泪珠子, 觉得自己的眼珠子痒起来,赶紧转身走向斜对面的车站。十年了,他们都是从这里 一起转车去吴奎的父母家,十年后,第一次没有同路。小王子丹看着吴奎的背影在 想,人们说的各奔东西就是这样了。 王梅在吴奎和小王子丹的身后侧耳听着,直到两个人分手后她才招手拦了出租 车赶回单位,进门看见有别人在,使了眼色让杨蓝跟她到厕所去。麻烦大了,女的 离婚了!千真万确! 杨蓝第二次被雷电击中了。她意识到,她和母亲以为已经接近尾声的战争才刚 刚开始!一场真正的战争,残酷的战争,下决心摧毁她的家、她和女儿和母亲的幸 福的战争!她仿佛看见自己每天精心擦拭的家具、耐心服侍的丈夫、孩子和老人正 灰飞烟灭。 你怎么了?可不能这样,你要打起精神!战斗到底!王梅摇晃着头晕目眩的杨 蓝。 小王子丹站在椅子上把墙上她和吴奎的合影取下来。乔桥抬头看着说,吴奎虽 不咋样,王子丹更不咋样,你怎么总拣烂柿子挑?小王子丹把照片递给乔桥说,不 允许你这么说他。她从椅子上下来,把相框塞到床底下。乔桥翻看着紫红的离婚证 说,真换成红色的了,报纸上说绿色的容易让人心情不好,改成和结婚证颜色差不 多的会让人心里好受一些。小王子丹说,换成啥颜色心里都不会好受的。她躺到床 上,看着墙壁上挂镜框的地方,那里的墙壁比别的地方白很多。她心里想,平日里 没觉得墙有什么变化,其实已经变得很旧了。乔桥放下离婚证说,我不能看这个, 生怕看成了自己的。小王子丹说,你不会离婚的。乔桥说,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 我和我老公肚子里的蛔虫。小王子丹说,看你俩一天到晚说不完的样子就知道了。 乔桥说,嗨,他那都是废话,没一句中用的。小王子丹想起自己和王子丹在一起也 是废话连篇,而且都是些疯疯癫癫的废话。她笑笑说,乔桥你说这年头什么是爱情? 就是两个人喜欢在一起说话,一个愿意说,一个愿意听,说着说着,听着听着,就 不觉得孤独,日子就过得容易。 乔桥看着小王子丹眼角的泪水说,到这地步了,你自己怎么打算的?他怎么打 算的?小王子丹歪了歪头用枕巾擦掉眼泪说,我本没奢望能和他在一起的,真的, 我不是不想,是不敢想,他媳妇对他很好,何况他还是个孝子。 乔桥说,哎呀,你这傻瓜呀,那你离的哪门子婚? 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我原来以为…… 你原以为自己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能搞成柏拉图。乔桥把小王子丹的台灯 旋钮拧来拧去,光线时明时暗,在小王子丹的脸上起伏不定。乔桥啪地一下把台灯 拧灭了,两人才发现天已经很黑了。小王子丹说,乔桥呀,今晚在这里陪我吧,你 知道我不敢一个人睡觉。乔桥叹口气说,陪你三晚五晚都没问题,之后呢?你想过 没有,谁来陪你? 别说了,乔桥。小王子丹的声音哽咽起来。乔桥说,不是我故意打击你,我怎 么都觉得王子丹不是那号敢做敢当的人,如果他仅仅是和你玩玩,而你把自己的婚 姻都赔进去了,你值吗? 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他是真的。 哼,这年头在这方面没大有真的,尤其是男人。 他是真的,我们在一起,他流过好多次眼泪。 眼泪能说明什么?哼,鳄鱼也是流眼泪的。 乔桥,别这么说他。 你是不允许别人怀疑你的爱情,对吧?如果,他也和你一样真,那他就会为了 你离婚的!你去问问他敢不敢?舍不舍得?什么离不掉呀,孝子呀,一切都是托词, 这年头到法院起诉,头两次会进行调解,到第三次全部判离,就你一个傻瓜,找说 说话的爱情,还把自己的命差点搭进去。 你说我该怎么办? 去争取呀,为了你自己的爱情勇往直前!乔桥拧亮台灯,两个人相视而笑。 在新一轮的指指点点和躲躲闪闪中,王子丹感觉到有新的事情发生了。他到护 士站,看见乔桥一个人在配液室里,走进去,手足无措地站着。乔桥知道他的意图, 装着不懂,客气地问,主任有事呀?王子丹吭哧吭哧地说不出口,只得说了他最经 常说最容易说的一句——叫我王子丹。 哼,这种事上倒执着得很。 王子丹的脸紫了,转身往外走。 王子丹离婚了!她快撑不住了! 王子丹的心脏陡然一阵狂跳。 王子丹觉得没有小王子丹陪伴的这段日子自己如同沙滩上的鱼。他时常感觉自 己的心脏停跳了,无法呼吸的恐慌笼罩着他。他常把右手的三个手指搭在左手的手 腕上,摸着自己的脉搏,但他懒得去想它们给他的信息,他只是断定一下心脏是否 还动着,自己是否还活着。他越来越喜欢白班,那些排着队,或者因为某个人加塞 儿而吵起来的病人会让他的大脑变得集中,心脏跳得均匀有力。离开病人,他的脑 子里就会同时出现母亲、杨蓝、女儿和小王子丹,她们一起出现,争争吵吵,让他 疲惫不堪。他如同劣质的塑料,而她们是两堆火焰,靠近哪一堆自己就会蜷缩、无 力、疼痛。 王子丹觉得该去看看为自己离婚的人了。他打开办公室的衣橱和抽屉,希望能 够翻找出遗漏的钱。抽屉深处是一个牛皮纸的信封,他拿出来,里面是父亲的烟盒 和报纸。他把报纸展开,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他的眼前出现了用背撞击父亲墓 碑的男孩——爸,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爸——王子丹抬头看见女儿王彤。那个他几乎没怎么抱过没怎么关注过就长得 和他一样高的女孩子站在他面前,额头上的两粒粉刺像阳光里的麦粒一样饱满成熟。 王子丹说,你怎么来了?王彤说,你不上班还闷在办公室里干吗?妈妈让我来的。 你妈妈说什么了? 没说,就说怕你心情不好,让我多陪陪爸爸,我还要做作业呢,爸爸你没事我 去同学家做作业了。 王子丹看着女儿的背影突然下定决心——为了女儿他必须去和小王子丹见一面 了,去向她道歉,请求她原谅。他朝着女儿的背影喊,王彤。王彤回过头来,书包 上的三只小布熊脖子上的铃铛相互碰撞,叮叮当当。 怎么了?你快和我妈一样了。王彤不耐烦地说。 王子丹招招手把女儿叫到跟前——你身上有钱吗? 王彤嘟了嘴说,我就知道舅妈会告诉你们的,她还说是偷偷给我的零花钱呢, 多亏我没花。她把书包靠在栏杆上,拿出铅笔盒,翻开里面的课程表抽出一张佰圆 的钞票。王子丹接过来说,爸爸借你的,过年的时候加倍还你,爸爸保证。王彤笑 了,爸爸说话算数?王子丹说,算数,但不要告诉你妈妈,告诉了,就不算数了。 王子丹揣着女儿的钱来到小王子丹家附近的商店,转来转去拿不定主意该买点 什么。走到首饰柜台前,服务员热情地问他需要点什么?他吭吭哧哧地说,女人用 的,一百元就能买到的。服务员说,那就买银饰品吧,银戒指吧,这一款很受欢迎 的。 一朵小巧精致的花。 月季花? 玫瑰花,要不怎么能受欢迎呢。 哦,看着像月季花。 那差别可大了,玫瑰代表爱情,月季花算什么呀?服务员不屑地说。 王子丹把戒指揣进兜里。他知道或许等他说明见面的原因后她会拒绝收下,但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直想为她做一点能让她喜欢的事,即使她扔掉了,他也 做过了。 王子丹站在小王子丹的门口,把打算说的话在心里重复了几遍,开始敲门。他 告诉自己,要理智,要把话说清楚。门打开了,王子丹发觉自己突然变成了鱼,他 用鱼的姿势靠近她,用鱼缺氧的嘴唇找寻她。 他把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说,很便宜,但我知道你会喜欢。 她的泪掉下来,落在花瓣上,怎么会不喜欢呢?做梦都想呢。 他说,我没想到会这样,你知道的,王彤她还小,我,你知道我,对吧? 她拿枕巾擦了擦戒指上的泪说,别说了,我知道,我能等,等她大了,能理解 了。 王子丹抱住她说,我不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你骂我吧。他的泪顺着她的 后背流下去。 杨蓝从得知小王子丹离了婚那天一直开着王梅送她的小灵通。不时地拿出来看 看,生怕漏掉了电话。她总感觉炸弹随时会炸死她。她知道如果王子丹真三番五次 去法院闹离婚,母亲也是没办法的。人家毕竟是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而自己将 是一件替换下来的衣服!她想到了王彤,她也是和王子丹砸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关 系!她决心把女儿拉进来。 王彤嚼着口香糖进门的时候,杨蓝的小灵通响了,发着单调的嘟嘟声。王彤看 着妈妈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找电话,她说,人家现在都兴彩铃了,你还这么老土。 杨蓝摸到电话放到耳边,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频频点头。王彤看着她问,这是怎么 了?谁的电话?杨蓝关掉电话厉声问她,你爸爸呢?我不是让你跟着他么!王彤说, 最近家里这是怎么了?个个都阴着脸,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王彤喊起来。母亲从 卧室里走出来不耐烦地问杨蓝,这是怎么了?至于要把孩子扯进来吗?杨蓝哭着说, 不把她扯进来,以后就怕她和她爸扯不上关系了呢,妈,王子丹跑到那狐狸精家定 情去了,还买了戒指呢,妈,你可要给我作主呀! 他哪来的钱?母亲说。 什么?王彤尖叫起来,我爸爸怎么能干这种事? 母亲拍拍大腿说,都是我前世里作下的孽呀,杨蓝呐,我们老王家对不住你, 我去把他捉回来,我要是不给他改了这毛病,我就不是他妈!母亲踉踉跄跄往外走。 杨蓝跟上去搀扶着。母亲问,知道在哪里吗?杨蓝说,知道,同事在那里守着呢。 两个人上了出租车走了几分钟,才发现王彤也跟在身边。母亲呵斥道,你不在家里 看家,你来干什么?司机停车,让她下去!王彤哭着说,我不下去,他借了我的钱! 他骗我!我要当面问问他为什么骗我!杨蓝说,跟着跟着吧,王子丹看见她说不定 会心软的。 王梅看了看母亲和王彤说,老太太和孩子也来了?她边说边拉住杨蓝的胳膊说, 你怎么才来呀?我都快急死了,人进去一个多小时了,想捉奸在床已经不大容易了。 杨蓝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王梅说,堵门口骂女的,点着名骂得四邻都听见,如果她不是破罐子破摔的主, 以后就会收敛得多,邻居们无形中都成为咱们的监督了。 杨蓝点点头,四个人走到小王子丹的门口。杨蓝张张嘴,却骂不出口。王梅催 促说,叫着名字骂呀。王子丹你这个不要脸的你给我滚出来!杨蓝第一次扯起嗓门 骂人,话一出口,立刻体会到了一股泄洪的轻松,近一年来的委屈和耻辱汹涌而出。 你这不要脸的,怎么就把那么老实本分的人勾得没了魂啊,七十多的老娘不要了, 近二十年的夫妻不认了,孩子不管了……王子丹呀,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呀,你咋这 么没良心呀,你让我们怎么活呀?我们的脸往哪里搁呀?孩子的脸往哪里搁呀?王 子丹呀,不为我,就算为了老人和孩子,求求你回家吧…… 闻声来看热闹的人被杨蓝搞糊涂了,他们相互问着,怎么一会儿骂一会儿求的? 神经错乱了吧? 王梅看杨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架着杨蓝的胳膊小声提醒她,不能哭的,得 把狐狸精的劣行都说出来。杨蓝已经哭得无法控制情绪。母亲和王彤相互搀扶着, 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人们围满了楼梯,伸长了脖子。王梅清清嗓子说,老少爷们 婶子大娘嫂子妹妹们,古人说老怕丧子幼怕丧母中年怕丧夫,叫我说,都不是最可 怕的,因为那是天灾人祸,是上头的天安排了这样的命运,我们虽然苦可也能认了, 能忍了,谁叫咱就这命呢!最可怕就是眼前这种景象,本来好端端一个家,就因为 不要脸的女人眼馋人家男人有出息,有地位,就硬硬地扑上来,把个好端端的家撕 零散了,把贤惠、老实的妻子的心撕碎,把孩子的幸福踩脚底下,这样不要脸的女 人很多!这门里就有一个!我说得没有半点虚假,如果这当妻子的不贤惠,这当婆 婆的能跟着来吗?王梅指指母亲。 噢——人群一阵骚动,争着挤着来看王子丹的母亲。真的是婆婆?还以为是娘 家妈呢,真是少见,看来媳妇真是够好的。 母亲哆嗦着身子,听着人们的议论和杨蓝的哭声。这种时候,就得老太太发话, 把门踹开,揍! 是呀,老太太得说话。 母亲抬起头,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母亲看看弯曲着后背的杨蓝,如同看见了三 十年前的自己,只是她能够在众人面前把心里的委屈哭出来,而自己,只能把所有 的屈辱窝在心口里。母亲的眼里有了泪,她说,媳妇是好媳妇,打着灯笼也难找呀, 就是儿子糊涂,干下这丢人现眼的事,怪不得人家女的,都怪我教子无方,这门也 不用踹,我那儿子虽不懂事可还是个要脸面的人,大家散了吧,让我把儿子领回家 去,好好地教训他! 是呀,是呀,老太太说得对,当这么多人的面哪好意思出来? 嗨,干都干得出来,还怕啥?人们又七嘴八舌地说起来,脚底板却是不动的, 谁也不想错过最精彩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