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段隐情我谁都没讲。 我请来一个保洁工,把楼上合租者们留下的痕迹清理干净,再锁上门。我不会 再把它租出去了,短期内我也不想装修它,收藏钥匙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 法,如果有一天,高锐突然来找我,说他需要它,我还会给他吗? 应该没有这一天了,那天的再见,是永远的再见,他很可能又在另外一个地方, 处心积虑地开展靠近某些人靠近某些资源的事业。不过,也说不定,他说过他要来 还我房租的,如果他还有信用,我应该还可以再见到他。 大柳病了,肝硬化。自从出了洗浴中心那件事以后,大柳就一蹶不振,郁郁寡 欢,不得肝病才怪呢。这让我想起高锐来,若他得知这个消息,他会感到高兴吗? 没事我就去医院陪陪大柳,人病了,反而看得开了,他居然取笑自己:“你知 道吗?在那件事上我并不算特别冤枉,老天爷在上,当那个女人哗地一把扯掉身上 的大毛巾时,我的确是这样想的,就算是身败名裂,我也要把她按在身下。”他以 为我会哈哈大笑的,结果,我只在嘴边轻轻哧了一下。 没想到吴小周会到医院里来,他说他是得知大柳叔叔住院,专程赶来看护他的。 “叔叔当年对我那么好,是我自己不争气,辜负了你。像你这样的好人为什么 要生病呢?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你需要什么尽管吩咐,除了开药打针,我什么都能 干。”吴小周一上来就把我们逗笑了,他长高了,成了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问他 在干什么,他说在快递公司送快递。 “你没做蛋糕房学徒?” 吴小周摇头。“只要是跟学字沾边的事情,我都做不好。” 我们都笑了。大柳问:“送快递不涉及钱吧?” “当然,只有一包一包封得死死的邮件。” “那就好,不涉及钱就好。”大柳不再说什么,一个人闭目养神。 有天中午,我正准备小睡一会儿,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姐,你能出来一下吗?我给你送房租来了。” “你在哪儿呢?你过得好吗?”我急切地问。 他在那边呵呵地笑。“还行,还过得去。” 我说我不要房租了,因为是电话,我也不想矜持了,我告诉他,房子一直空在 那里,如果他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他在那边不停地谢我,再三地谢我。然后, 我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告诉他,大柳病了,情况不妙。 “我听说了,所以我派吴小周去当看护,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令人悲哀的事, 我记得他还不到五十。” “啊?是你?” 电话停顿了一会儿,我不知说什么好,他也没吭声。 我说不想收他房租了,他也没怎么坚持,所以这次我们没有见上面。后来我想, 也许他只是给我打个电话试一试,确认一下我对房租的态度而已,很可能他拿准了 我不会再要他房租,他是个聪明过人的家伙。 这年冬天,因为体质下降,也因为大柳的事,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我过得很抑 郁,而且不住地感冒,一个医生朋友建议我去洗洗三温暖,隔几天蒸一蒸,排排毒, 说不定对改善体质大有好处。这个好办,我很快就成了一家三温暖的常客。 有一天,我正躺在小房子里熏蒸,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男一女,透过浓重的 雾气,我认出了那个男的,他是高锐,旁边那个女的,明显年纪比他大,也比他丑。 我悄悄侧过身,不让他们看见我的脸。 我听见他在说:“姐,你为什么要撒谎?你根本不是旱鸭子。” 如遭雷击。当年在希尔顿,当我们从游泳池出来时,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