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姨在八连,离十一连队有五里多地,走路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她是我家在 新疆的唯一的亲戚。每过个十天半月,小姨会到我家,看看我一家人,摸摸我的头, 而不是像过去那样把我抱在怀里,我想是我长大了些,小姨抱不动我了。小姨大部 分时间还是和她的姐姐说说话,再吃一顿饭。天快黑时才动身回八连。这时没有太 阳了,小姨说,没有太阳了好,走起来凉快。我娘却说,还是早一点走好,天太黑 了,会遇到狼的。小姨一听大笑起来,说四条腿的狼早让咱们打得剩不了几个,也 跑到南山里去了。我娘说,那还有两条腿的狼啊。小姨还是笑,说那也没有事,只 要报出我名字,准会把他的狼胆子吓成兔子胆的。说这话,小姨不是吹牛。自出了 沙丘上的那件事,把强暴了她的李瘸子送到了劳改队,她的名气也随着大了起来。 没有见过她的人也知道了她的名字。不过这名气可不是给她带来好运的名气。先是 给她介绍对象的少了,少了不是没有,只是介绍给那些光棍汉,都是在某一方面有 明显毛病的。小姨当然是不同意了。介绍人当面不说啥,背后却说,她以为她还是 黄花闺女呀,她不愿意,也不想想,好男人谁还找她啊。这样的话,也会顺着风, 断断续续地传到她的耳朵里。小姨回到房间里,想起这些话,有些生气。她没有哭, 却拿起了镜子,她要看看自己的脸是不是和过去不一样了。仔细地把一张脸看了个 遍,没有看到哪个地方比过去难看了,就不那么生气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扮了个 鬼脸,心里说,不找个可意的,我死也不嫁。这个小姨啊,说她傻吧,她还挺有主 见的;说她聪明吧,一些谁都明白的事,她似乎就是搞不明白。小姨才不想那么多 呢,想得多了,就不是那个总是能笑出声的小姨了。只是看见小姨在笑,认识小姨 的男人在小姨面前说话做事就像以前那样随意了,也不像在别的女人面前那样放肆 了。一天小姨从我家出来回八队,路过一条林带。遇到一个好像是上夜班浇水的男 人,他扛着一把砍土镘。天还算黑,相互能看得清。他走过去后,像是被什么吸引 住了,又回过了头,盯着小姨看。不知他是看出了什么,又转过了身,追上了小姨。 他说,喂,你一个人走不害怕吗?前面有狼的。小姨停了下来。那人又靠前了些, 又说,我可以陪陪你。小姨闻到了从他的嘴里散发出来的臭莫合烟的味。还看到了 他的眼睛背后的乱跳正在失去控制的心。小姨不紧不慢地说,你知道我是谁吗?那 人摇摇头,不懂小姨咋问起了这件事。小姨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见那个人还在想, 小姨就提示了他一下,说有个叫李瘸子的你一定是知道的。这个果然知道,并且是 一下子明白了小姨是谁。他的脸一下由涨红变成灰白了,转身逃开了。倒像是小姨 成了一只能吃人的狼了。小姨把这事说给我娘听,边说边笑,可我娘却一点儿笑不 出来。叹了一口气说,你呀,到了这步了,也不愁啊。小姨瞪了娘一眼,说,有什 么可愁的。 爹和娘商量了,做了饭喊吴之岗过来一块吃。做饭时小姨给娘当帮手。娘把他 们的想法对小姨说了。娘说吴之岗,说的他像是天下第一的男人,好到小姨听了有 些不相信。笑着说,要真是有这么个人,我是死了也要嫁给他了。做好了饭,娘让 我去喊吴之岗,爹在一旁不让我去喊,他自己亲自去喊吴之岗。这顿饭和平常是不 一样的,不是个光吃饭的事。 吴之岗来了,正在说笑的小姨一下子没有声音了。 娘向吴之岗介绍说,小姨是她的妹子。吴之岗连着说,好好好。只是不大明白 这好指的是什么,是说小姨好,还是说娘有这么个妹子好。好在吴之岗这时说什么, 是什么样的表情,她已经是无法在意了。她觉得双脚好像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 云里。吃饭时,吴之岗问了小姨她那个连队的一些事,诸如干活累不累伙食好不好 一类的话。小姨也只是笑,却不笑出声,一副害羞的样子。平常风风火火的劲儿全 不见了。我不住地拿眼看小姨,不知道小姨是咋回事,咋一下子和过去不一样了。 只有吴之岗还是那样的谈笑风生。 吴之岗出门时,娘给爹使了个眼色,爹明白娘的意思。爹说,我送送你。吴之 岗说,用不着这么客气的,也是常来的人嘛。这么说着,爹还是跟着他出了门,顺 着一条两边栽了树的土路,走了大约有一百米,爹把想说的话说了。吴之岗没有想 到,刚看到小姨时,还以为她是结了婚的,这个地方的女人,上了二十的,极少有 不嫁的。以为小姨也是一个男人的妻子了,一块吃饭时,就一点儿没有朝那方面想。 爹要他回答这么个他人生重大的问题,算他是再有文化,也一口说不出。他只好说, 让我再想想。爹倒有些急了,说,人你也看了,长得就是那个样子,还有啥可想的。 吴之岗笑了笑。还是说让他再想想。爹想,这真是个怪男人,送到门上的女人不要, 爹想,要是换成了他,他巴不得马上就能进洞房。 爹回来说吴之岗没有说同意。小姨的脸白了,娘说那他是不同意了?爹说他也 没有说不同意。娘又问,那他是什么意思?爹说他说要再想想,真不知道还有什么 可想的。一听有这样的话,小姨的脸不那么白了。娘也有了笑意,说,人家是有文 化的人,就是愿意,也不会直通通地说出来。哪像你们这些男人,一点儿羞耻也不 知。这一说,小姨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红的颜色。这天夜里她没有回去,睡在了我家 里。可她没有睡着,一夜睁着眼,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 吴之岗回到房子里可没有多想,干了体力活,一般的事情不会想得睡不着觉的。 他把脱掉的中山装叠好,放到了床头。这样的话到明天收工回来穿时,还会是整整 齐齐的。当然还有干活的衣服也要在木凳子上放好,免得早上起床时手忙脚乱,那 会儿天还是黑的,啥也看不见,全靠手来摸索。 过了两天,娘又催着爹去问吴之岗。不是娘要催,是这两天小姨天天要来家里 一趟,啥话不要说,那意思谁都能看出来。爹又去找了吴之岗问同一个问题。吴之 岗这才想起了他想想再说的那个事。这两天他差一点把这事给忘了,哪还会抽出时 间去想,没有想,就还是不能明确地回答,只好说让他再想想。爹回来只好对娘说, 那个事吴之岗还要再想想。娘一副无事不知晓的样子,对小姨说,人啊,多认识了 几个字,就是这样,干啥都要摆个架子。小姨却比娘通情达理,说,那是人家的终 身大事,多想想也是对的。娘问小姨,那你想好了没有?小姨脸红红的,不说话, 可如同是说了话,心里的想法全告诉了看着她脸的人。 小姨可不是个只会脸红,只会等着别人说行和不行的女子。她回到了八连后, 找到干部,说她要调到十一连队去。干部们说,到十一连队还是一样在地里干活, 干吗调来调去的怪麻烦的。小姨说她的姐姐在十一队,在一个连队可以相互照顾。 这听起来是个理由。再说从这个连队到另一个连队,也是同在一个农场,户口也不 用动的,简单到只是换一换住的房子。小姨在七月的一天,坐在马车上,坐在她的 行李卷上,来到了十一连队。只是她的床没有放在我的家里面,而是放在了十一连 队的大房子里,也就是集体宿舍里。小姨的床支在一扇窗子下。推开这扇窗子,可 以看到另一幢大房子,里面住的全是单身汉。正对着的木门里,住着的就是吴之岗。 小姨安排好了住处后,才到我家的,她告诉我娘说她调到十一连队了。我娘看了她 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不是她没有话说,是她觉得在这样的妹子前面,她不要说什 么,说了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这个季节,是一年中最热的一段日子,热到在门外的沙土里埋一个鸡蛋,半个 小时后,可以剥开皮吃的。收工到房子里,洗过脸擦拭过身子,小姨总是要去推开 窗子。一推开窗子,就有凉快的晚风吹进来。当然还可以看见那个叫吴之岗的人, 从门里走出来。洗得干干净净,穿得干干净净,一手拿着小木板凳,一手拿着报纸。 板凳放到了地上,人坐在了上面,报纸在脸前摊开了。在那黑色的字里行间,吴之 岗的思想就像是一只鸟,不出声地飞了起来,飞得老远老远。他没有注意到,他看 报纸时,有人在看他。 看他的人看了一次又一次后,觉得再看下去一颗心会越看越乱的。干脆不看了, 她放下了窗子。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她的白色牙齿在唇上咬了一阵。她拿起了镜子 照着,那脸是刚洗过的,皮肤下的颜色从绽开的汗毛孔渗了出来。结了辫子的头发 这会儿也是散开的,它们轻松地披在双肩。她又看了看穿在身上的白布衬衣,这衣 服有些瘦,特别是胸脯处,一颗纽扣好像随时会被撑脱。平常小姨是穿在里面的, 从不会光穿着它出门。可这个黄昏,她的一些想法变了。她站了起来,走出了门。 她绕到了她住的房子背后,但却到了另一幢房子的前面。她走到了吴之岗跟前。吴 是认识她的,知道他们之间还有着模糊不清的一种关系,只是没有想到她会一下子 出现在面前。他站了起来,可一时还找不出他认为是合适的话说。倒是小姨好似早 想好了,她说,到你的屋里坐一会儿。是啊,小姨至少目前还是他的客人,客人来 了,是要让到屋子里坐一坐的。 进了屋子,吴之岗把唯一的一个板凳让小姨坐了,他坐到了他的床沿上。他的 床是挂了蚊帐的,蚊帐是撩开的,可以看到被褥和枕头,枕头边上有一撂书。屋中 间拉了一道铁丝,上面晾了些刚洗过的衣服。这让小姨有些淡淡地失望,她进到屋 里来,原来是想帮他做些男人不愿做和做不好的活的,比如说洗洗什么的。可她看 到这个男人周围的东西全是不脏的,用不着洗的。本来她如果认字,她完全可以向 他借一本书去看的,只借一本,看完了再来还给他,再借一本,这样她就可以一次 又一次地来到这间屋子里了。可惜她能认出的斗大的字,算上她的名字,也装不下 一筐子。她只好说,你有没有要补的东西,拿来我给你缝缝,这些活你们男人做不 好的。吴之岗笑了一下,他说,是啊,是做不好的。那就拿来让我帮你做啊。小姨 的声音大了些,听得出有点兴奋。可吴之岗又说,早先破过的衣服,凑合着全自己 缝了。见小姨又有些失望,他又接着说,要是以后有这样的活,是一定要让她帮着 做的。 没有完全达到自己目的小姨走出吴之岗的房子时,还是挺高兴的。从透过窗子 看到他坐在板凳上看报纸,到走进他的屋子和坐在床上的他聊天,而且他没有表现 出对她不耐烦,小姨觉得她好像看到了路的远处,站立着一间房子,那一间房子和 她现在住的大房子是不同的,是间小房子。 屋里只剩吴之岗一个人了,他进到了蚊帐里,点亮了那盏带玻璃罩的小油灯。 可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拿起书来看。他的双手抱着头,靠在枕头上。他的目光触到了 围抱着他的垂落的纱,它们轻柔如烟,在没有一点风的屋子里飘动了起来。 刚刚二十八岁的吴之岗,这时看到在一条下着小雨的石街上走来了一个女子, 这女子一手举着紫色的伞,一手抱着书,书里还夹着一页纸,上面有一首这女子写 的诗,这诗是写给一个人的,她在雨天出门没有别的事,只是为了把这首诗送给他。 她露在衣裤外面的脸和手还有别的部位,在这个从不下雪的地方,是和雪一样白的。 还是这个女子,还是一个下雨天,她把打起的伞收了起来,是为了让在火车窗口探 出头的他,能清楚地再看她一眼,他看到了她满脸如雨的泪水。他挥着手说,再见。 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直到有一天,他写出去的信再也没有了回信,并且是一封封 地退了回来,让他无法再提笔,他还是这样在想。不是他愿意这样想,是有些画面 在他的脑子里,已经成了化石。那可不是挥挥手就可以消失的。 不知道是从哪一天起,吴之岗突然明白了女子的用处不是可以用诗和信替代的。 那时他会冒出把自己吓了一跳的念头。他有些后悔在下雨天在他的有丁香花的气味 飘进来的小屋子里面,他为什么不看看她的身体别的地方是不是也和她的脸和手一 样白如雪。她躺在他的怀里一起看书时,他为什么不去做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时都要 做的事情呢?要是没有了这些为什么,她还会在某一天不再给他写信吗?没准她会 死了活了地要跟着他到新疆这个有名的流放地来的,可能是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 劝不住的。 脑子里面的那一块化石,并没有影响他的贯通周身的血气的火旺。新疆这个地 方,一年四季下不了几场雨,土地缺少绿色,空气不够湿润,坚硬的风沙里,石头 和树的表面上长满了麻点,太阳像个火盆一样终日悬挂在头顶上,在这样的环境里 活着的人,不管你是男是女,不管你是从南方来还是从北方来,只要在这里住上一 段日子,你的性格不能不有些变化,就像你的脸上一定会有些肌纹变得粗了起来, 会有一种火的红色透露出来。吴之岗没有办法躲开头顶上的那个太阳的烘烤,他的 脸上明显没有那么多水分了,看东西的目光也和过去不太一样了。比如说,这里没 有像雪一样白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是会晒得化成水的。吴之 岗也一样会不由自主去看看这些红色的女人。有时还看得挺仔细。比如说,刚走出 房门的这个女子,他看得出来在这个地方,她还算是比较出色的,是能进入不少男 人梦想的那种女人。刚才他还注意到了她的一颗纽扣,似乎要被什么东西撑开脱落, 这就使她的衣襟处有了些空隙,从他坐着的角度恰好可能看到里面的一部分内容。 这内容在她走了以后还留在他的屋子里。要说美丽,这个在沙土地里生长的索索柴 是不能和那轻风细雨中的芙蓉花相比的,可要说是女人,她们是不会有形状和结构 上的不同的。只是这不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吴之岗还没有见到过。但只是想了想, 他的血气就不肯听他的话了,反过来要逼他去做什么了。 他不想去做,他知道这样做不好,可他不做,身体里有个东西骚扰着他就是不 让他睡觉。他又有点想做,不想没事,一想起来,就咋样也丢不开了,就像是烈日 下,你正口渴得要命,恰好有一杯水,哪怕里面是放了毒药,你也只能把它喝下去 了。他闭上眼睛,他的手顺着腹部摸了下去,开始喝那杯水,喝的时候他想象着他 还从没有见到过的一种东西的样子,一个雪白的女人和一个红色的女人在他的面前 交替闪现。果然这水极解渴,他畅快得从喉咙里发出了哼哼的声音。 又是一天的黄昏。吴之岗洗换完了,拿了小板凳要到门口去坐,小姨又推门进 来了,说是她的姐姐在家做了好吃的,让她喊了他一块去吃。他是常去我家吃饭的, 我们家是山东人,和谁好了,恨不得掏出心肝让人家看。如果说他在新疆还有朋友, 我爹是真正的一个。只是这次吃饭是小姨来喊他,意思也就不单单是吃饭了。他还 没有想好,他怕去吃饭时,我们家人还要问他,他又不能老是说想想再想想。可他 还是跟着小姨一块去了。大食堂的水煮白菜实在是太难吃了。 在走向我家的路上,他们遇到了连队里其他的人,看到他们俩一块走着,心里 全明白了。当他们吃完饭从我家出来时,全连队的人都知道了这两个人在谈对象。 男人说,这家伙是真的有福气啊,那女人看着就让人心里顺,再不说干别的事了。 女人有女人的看法,觉得小姨要是真的能和姓吴的成一家,是前世积的德。说法不 一样,可都觉得这两人成一家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事了。见了面,有人就开他们的玩 笑。问他们什么时候能让大伙吃到喜糖。小姨听了这话,脸上笑,不回答,可心里 是美滋滋的。吴之岗听了这话,也笑,可心里的味道和小姨就不完全一样了。 作为在农场连队的一个男人,能找到小姨这样的当老婆,也是可以知足了。这 道理吴之岗明白,只是他还没有完全把自己当农场的人。说真的,从看到这地方第 一眼到这么几年过去,他没有喜欢上这个地方。他是打算有一天要离开的。而且他 也相信自己是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的。不错,他是个右派,可右派算个啥啊,只不 过是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他一没有杀人放火;二没有偷蒙拐骗;三没有强奸妇女。 他心里是坦坦荡荡的,压根儿就没有觉得自己是右派要比别人低一等。虽然是流放 到了塞外似乎命运有些悲惨,可他想的却是自古成大器的历史上有名的人物,都要 有一般人没有的磨难。这样一想,现在的磨难,在他的心目里,就不完全是苦难了。 尽管他还不知道自己会成为一个什么名人,但每天都在读报纸,说明他在关心着一 个更加广阔的世界。这也是他在和小姨的事情上迟迟不能下决心的主要原因。他知 道一个人,如果说在没有干成大事前,就忙着结婚,那他是一定不会有大出息的。 还有一个原因是小姨没有上过学,吴之岗觉得男女之间有时写写诗读读书,也是一 种挺有意思的事。 你吴之岗有这么多的想法,那就算了吧,给小姨说明白了,不要误了人家姑娘 的终身大事。可这家伙偏偏又不是个为了理想可以牺牲一切的人,他还不能摆脱血 肉身躯的纠缠。说真的,现在小姨只要到他的屋里,他的目光就忍不住要去剥她的 衣衫,并且是好几次在梦里梦到小姨和他一起做着那不能对别人说的事。在地里干 活时,那些汉子们在歇息时,很坏的样子问他把小姨干掉了没有。他冷冷地看着他 们的粗鲁下流,用蔑视回答着他们,可他们太笨了,看不出他目光里的意思,还热 心地给他出主意,让他如何如何把生米做成熟饭。吴之岗转过脸去,不听他们说, 他看着天空和荒原的交界处,那里是一线连绵的群山。吴之岗上中学时,就在课本 上看到了这条山脉,叫天山。只是他当时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来了这座山的山脚下。 人这一辈子,是会有太多的想不到的事的,不管你费多少的心思去想,你也不 会想到明天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