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小兵又生过两次病,累得李丽莎心烦。王大兵很内疚,好话说一堆,唠唠叨 叨,反复感谢和道歉。感谢和道歉不是嘴上说完了事,他会用行动做出有力的表示, 行动就是付钱,再塞给李丽莎一沓钞票。 后来王大兵提建议,请李丽莎帮忙,全面照顾王小兵的生活。辅导费付一千, 生活管理费再付三千。四千是巨款,抵李丽莎两个月工资。加上辅导班收入,钱更 多。更重要的是王大兵愿意借房子,把自家的房子借给李丽莎办辅导班。 在王大兵家办辅导班,省了房子租金,场地宽敞,家具豪华,这个建议让她动 心。他家的房子几室几厅李丽莎不清楚,只觉得过于空旷,客厅很大,幽长的走道 没有尽头,走道里房门很多。客厅大,可以多收学生,小兵上辅导课也不用出门, 李丽莎很省心。 三全齐美,李丽莎接受了。 每晚,辅导班上课结束,学生离开,李丽莎督促小兵做作业,上床睡觉,自己 疲惫地洗漱,在另一间卧室里睡。 一日深夜,李丽莎被锵啷锵啷的可疑金属声惊醒,猛然坐在黑暗中,盯住卧室 房门。迟疑一阵,从床上滑下,摸到门边,贴上去倾听。她听到门外哐啷一声,有 人理直气壮地进屋,啪嗒啪嗒熟练开灯,在客厅里慢吞吞地走动和大声咳嗽。 王大兵三个月来第一次回家。 李丽莎大惊失色,低头看到自己只穿胸罩内裤,顿时全身发凉。这是王大兵的 家,他挣了钱总要回家,就算另有女人,也要来看儿子。他有钥匙可以随时开门, 防范不了。李丽莎站在门后的黑暗中,孤立无援。她生自己的气,幡然醒悟,我怎 么在别人家睡觉?还脱光身子?这个家干燥危险,狗窝。我怎么跑到男人的狗窝睡 觉?愚蠢透顶! 她要晕死,浑身发颤,迅速后退,飞快地套上衣服,裤子也穿好,想出门,觉 得不妥,又和衣躺在床上,蒙起被子睡觉。逃或不逃,是一个问题,无法选择。她 在被子里竖起耳朵,搜寻门外的响动。门锁插闩已经拧上,可以睡,却睡不着。一 条野狗,穿过白城连绵不尽的建筑工地回来,钢筋味水泥味灰土味汽油味和汗味席 卷而入,敌人进家了。他的手是吊车铁爪,脚是打桩机铁锤,喘气声像马达,死人 吵醒,也睡不着了。 卧室里无声无息,门外没有声音,李丽莎拉开被子,吐出胸中闷气。 她很贪睡的,抵不住就睡着了,下半夜再次惊醒。 卧室咕叽一声响,房门打开,迅速合严。李丽莎睁开眼,迷迷糊糊,看到一团 黑影朝床边走来,站着发呆。李老师……谢谢你……她魂飞魄散,不敢动。这是王 大兵,声音粗哑低沉,像挖掘机的呜咽。他开门进来了,这个坏蛋有所有房间钥匙, 我睡在他家床上,不知羞耻。李老师……黑影移近,来到床边。 你这个坏蛋!外面有小兵呢…- 李丽莎的话很愚蠢,王大兵大受鼓舞,扑到床上,李丽莎躲闪不及,手臂被他 拉住。小兵睡成死猪,那个孱弱的少年不知道另一个房间里正在发生战斗,真的不 知道?王大兵沉重地爬过来,拉住李丽莎说,李老师你是好女人……李丽莎想叫, 还想大笑。这个男人可怜巴巴,很可笑。可是她不敢出声,别人知道会羞死。她用 力朝床边挣扎,却被王大兵死死拉住。 战斗的胜负毫无悬念,王大兵直起身子扑下,成功地压住李丽莎。他吐出酒气 和烟味,手朝李丽莎怀里探进去,熟门熟路地掀衣服,挡不住。李丽莎双臂抱在胸 前,两腿蜷起夹住,像一条跃到岸上的鱼,上下蹦跳和翻滚,脑袋里排山倒海,一 派喧嚣。 她的反应无比生动,鼓励着王大兵乘胜前进。王大兵的手像铁锨,插在李丽莎 的两臂间,拨开,解扣子,直指她的乳房,目标明确和坚定不移。李丽莎敞着衣服 拨他的手,反被他抓住,挣脱护住胸,他又呼哧呼哧喘着气纠缠,像胡闹的大男孩。 李丽莎咕咕笑了。 她万分羞愧,想哭。我怎么要笑呢?应该骂人,抽他耳光,把他踢下床。踢他 的下身,让他干不了坏事。可是我怎么能抽他耳光?怎么能踢他呢?踢坏他怎么办? 不踢怎么办?踢或不踢,也是一个问题。李丽莎翻滚挣扎,双腿乱蹬,膝盖不慎顶 向王大兵的胯间。王大兵惨叫一声松开手,滚到床下。 李丽莎愣住,伸头看床下的王大兵。 王大兵呜呜哼着,冷不防跃起,把李丽莎扑倒。 这个无耻的坏蛋,他骗我,他力气大,没有办法,我要死在他手里。老天爷! 谁能帮我老天爷!我要是大叫,人家听见怎么办?小兵听见了吗?羞死人啊羞死人! 李丽莎像一张纸被撕开,啊啊叫唤,笑了。笑自己和王大兵,笑白城之夜突如其来 的战斗。这个猝不及防的夜晚把她打败,她像一池水,迷糊晃荡,有气无力,拖着 一只船,送出起伏的波澜,任勇敢无畏的王大兵横扫一切和乘风破浪。 事毕,她抱住王大兵的一只胳膊,好像拖住螃蟹的一只大钳子。螃蟹朝上展开 宽大的肚皮,八只脚高高举起,在空中有力地挥舞,夹住大把钞票。大腿湿湿的, 糊满王大兵喷射出的欢乐。李丽莎不想动,平静地贴紧王大兵。事已如此,不平静 不行。她闭上眼听天由命,倾听王大兵如雷的鼾声。 李丽莎深感羞耻,无脸见丈夫和女儿。 王大兵出二十万,交李丽莎给自己的丈夫,另给李丽莎五十万零花钱,李丽莎 离婚了。包工头王大兵多了一个身份,变成李丽莎的老公。王小兵经李丽莎帮忙, 转进二中,一年前顺利考取大学,去外省读书。 李丽莎不缺钱,校长同事学生都缺钱,钱少不行,钱多也不够花。人穷志短, 富了还是志短,穷还是富?也是一个问题。半个月前,白城的三所大学和两所中学 里,五个人因钱获罪,四男一女都是冠冕堂皇的读书人,戴着眼镜,满脸书生气。 他们文化高,大小都是领导,穷不到哪里去,不应该为五斗米折腰,还是折腰了, 自毁前程。他们的照片登在报纸上,并未在白城引起轰动。几个读书人锒铛入狱的 故事,当天就被股市小涨六个点的消息无声无息吞没。被捕的五个人中一个是李丽 莎的大学同学,她为此愧疚和不安,似乎自己改嫁有钱的包工头王大兵,使那个人 受刺激,才铤而走险。 所以,白天上班,晚上教辅导课,自己挣钱自己花,对她是一个安慰。 只是,多了照顾李重的事,够她忙。 二中校长亲自批钱,出每月一千元,在学校对面租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供李 重就近居住,目标坚定地安心学习,又办了一张教师饭卡,让李重能在学校免费吃 饭。 有人认为对学生李重太过于优待。 吴校长说,这个账也不会算?我投资在他身上,超不过十万元吧?他考取清华, 换来的经济效益是多少,账早就算过了,还不懂?租房子的人,只有李重一个,其 他好学生不需要这样照顾。那些人家很近,有钱,都是打车来回,再说他们是不是 能考取清华,也不一定,李重我看就是能考取。只要李重考取,二中就有文章可做, 利润会很大。我们不差什么就差会算账的脑袋,不改变死脑筋,二中永远不会发展。 李丽莎说,吴校长你这样算账,道理就很清楚了。 秋天的余热未散,李丽莎还穿着花裙子,屁股深陷进校长办公室的柔软皮沙发 里,她在沙发上艰难地扭动几下,挺起胸,送给吴校长真诚的微笑。 吴校长比自己大两岁,如此头脑清醒和富有远见。他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乱, 嘴唇上挂着不可战胜的自信,脸颊两边有闪闪发亮的潮红。 李丽莎在沙发上扭几下说,吴校长你穿西装很帅。 吴校长说,工作永远要穿正装。 李丽莎低头看身上的裙子,略显慌张。学校发的浅灰色职业西装裙,她没有穿。 那批衣服面料不好,做工粗糙,尺寸混乱,二中的教师都不爱穿,吴校长批评几次 无效,只好作罢。 李丽莎说,吴校长你批评我,我没有穿正装。 校长说,不说那些事,只说李重,李重要是考不取清华,我就亏大了。 李丽莎说,刚才还说他会考取,现在又怕了? 吴校长伸长脖子,尖锐的喉结有力地错动。他抬手紧一下领带,朝桌上猛地一 劈说,管不好就会出麻烦,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我在李重身上要是做亏了,李丽 莎老师,就要拿你是问,在全校杀鸡给猴子看。 李丽莎晃晃脑袋,理一下长发,脸不变色心不跳,身子在沙发上微微摇晃。她 捂住嘴,弓下腰,用力忍住,才没有笑出声来。她想你吓唬谁呀?我不怕。下岗我 不怕,办辅导班也可以养活自己。李重的学习我也不怕,他不会笨到考不取清华。 吴校长你这个人什么都好,乱吓唬人这点不好。 你在笑?吴校长坐下,迟疑地盯住李丽莎的脸。 没有啊?我怎么敢笑? 说完真的笑了,李丽莎再也忍不住,咯咯笑着跳起来就跑,迅速逃离热烘烘的 皮沙发,逃离弥漫着沉闷秋热的校长办公室,朝门外溜去。 站住!李老师你给我站住,回来说清楚为什么要笑? 李丽莎溜到门外,裙子飒飒抖颤,风吹来,由下而上,凉飕飕地很惬意。中: 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