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天,叶梦得把贾小雨招到“南苑茶楼”,点了一壶铁观音,细细地品,慢慢 地商谈有关卧底的细节问题。 南苑茶楼雅极了。花架上的兰蕙,壁上的水墨写意画,伴随着耳畔若有若无的 江南丝竹小调,品味着阵阵茶香,绵思遐想,款款心曲,似涟漪般慢慢荡漾开来。 叶梦得品了口茶,微笑着问:“小贾,你也和刁铁民接触几次了,对他印象如 何?有无发现可疑的迹象?” “俺通过初步接触,他不像个毒枭,倒像是有病……”。 “什么病呀?” “洁癖症呗。” “不会吧,”叶梦得正色道:“我看他只是讲卫生有点过分罢了。” 贾小雨不屑地一笑:“咯咯,管他咧!” “据吸毒者的交待,毒品是刁铁民提供的,你怎么可以肯定他不是个毒枭呢?” “俺又没天天和他生活在一起,”贾小雨白了对方一眼:“哪晓得他的全部活 动呀!” “不天天生活在一起,开展卧底工作是有些困难。” “刁铁民还提出个麻烦事咧,”贾小雨X 光一样的目光在叶的脸上溜来溜去: “他说他舅舅下个礼拜从新加坡回来探亲,刁铁民提出要和咱举办婚礼呢。” “好哇好哇!”叶梦得大笑道:“我还发愁,003 号卧底无法接触犯罪嫌疑人 呢。” 贾小雨哭丧着个脸,极其犯愁地:“叶大队长呀,若俺和他举办了婚礼,就是 他合法的妻子了,那就要与他同吃同住同睡,那不假戏真唱了么?!” “小贾呀,”叶梦得马着脸,提醒道:“卧底纪律的第三条是什么呀?” “为了卧底工作,要勇于牺牲个人利益,乃至生命……。” 叶梦得瞟了一眼贾小雨,强忍住笑:“小贾呀,在这个大原则下,你自己去灵 活处理好了。” “叶大队长”,贾小雨沉下脸来:“你这是要我为卧底工作而献身吧?!” 叶梦得嘻嘻一笑:“为了工作么……。” 少许,贾小雨愁眉苦脸地说:“叶大队长,大前天俺妈心脏病发作,被送进了 虹桥医院,要做心脏搭桥手术,要预交手术费12万元咧。” 叶梦得关切地问道:“缺钱么?” “钱倒不缺。”贾小雨嗲道:“我大哥要从深圳打过来10万元,可俺的卡弄丢 了,想打到您的卡上,请您帮忙取一下行啵?” 叶梦得一听要把钱打到自己的卡上来,这岂不是老和尚讨堂客,天大的好事么! 他却故意拉下脸来,虚情假意地说:“小贾呀,招收公安卧底是革命工作,可不允 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向我行贿啵。在这个大前提下,我才同意把信用卡借给你使用。” “叶大队长,谁向您行贿么?!”贾小雨拽住叶梦得的胳膊摇了几摇,柔声嗲 道:“俺妈做手术,急着用钱哩!” 叶梦得笑道:“如果真是那样,那我的卡就借给你使用吧。” 谢谢叶大队长!“贾小雨随即拨通了她大哥的电话:”大哥么,俺小雨呀,你 把钱打过来吧,什么,卡号呀?叶大队长……哦……6432148532……好的,好的! “ 他们在一起又认认真真地讨论了卧底监视工作中的很多细节,不知不觉太阳偏 了西,贾小雨很着急地说:“叶大队长,咱们去前面的取款机看看,看款子打过来 没有。” 于是他们来到取款机前,叶极熟稔地插入信用卡,再按密码,随即惊喜道: “小贾呀,你的10万块钱已经到卡哒!” 贾小雨嗲道:“请您帮俺把钱取出来吧!” “不行啊,”叶梦得摇摇头说:“取款机上一次最多只能取出5000块咧。” 贾小雨很着急地说:“银行快关门了,那咱们快去营业部吧。” 不多时,他们刚刚走到虹桥工商分行门口,却迎面碰上三个从工行出来的男子, 骂骂咧咧地:“这个鬼工行啊,怎么能这么做咧?!” 叶梦得不知银行里出了什么事,便问道:“师傅,里面出了什么事呀?” 那猴精似的小伙溅着唾沫星子:“广州那边打过来30万块货款,可全市的工商 银行今天盘底,停止营业一天,可按合同,今天是咱们提货的最后期限。我们好说 歹说,请银行方面行个方便,可他们就是说不行。师傅你说说,这不是碰着鬼了啵?!” 叶梦得听了,忙对贾小雨说:“小贾呀,银行不营业,那我们还进去干什么?” 他们复又退回到停车场,贾小雨急得直跺脚,几乎要哭起来了:“叶大队,您 看这如何是好呀!今天若不续交住院费,俺妈就要停药,那、那生命……叶大队长, 您是一队之长,医院里肯定有不少关系吧?能不能给院长去个电话,请他们宽限几 日吧。” 叶梦得是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他是个么子鬼大队长,医院里更谈不上有什么关 系,但他又要打肿脸充胖子:“咱们缉毒大队长年与毒枭打交道,医院里还真没有 什么关系咧。” “叶大队长,”贾小雨急得嘤嘤地哭了起来:“您可别见死不救呀!” 叶梦得苦着脸,“你说叫我如何救你?!” “难道你们公安厅、你们缉毒大队就没有公款,只挪半天,……反正俺的钱在 你的卡上,你明天取了还上不就是了?” 叶梦得不由眼前一亮:“医院里要交多少?” “5 万块。” “这样吧,”叶梦得生怕自己这个假大队长露了馅,只得打肿脸充胖子,便说 :“我这就回厅里去,给你转转筋。你么,先去南苑茶楼等我吧。” “那就拜托您了。” 贾小雨耐着性子,一直在茶楼等到华灯初上,叶梦得才气喘吁吁地赶来,将厚 厚一沓票子朝他面前一拍:“小贾,我从厅里给你整来5 万块,马上去医院吧!” 贾小雨倏地给叶梦得敬了一个不大标准的军礼,柔声嗲道:“谢谢叶大队长!” 霓虹灯下,叶梦得注视着贾小雨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诡谲的微笑。 次日上午,叶梦得哼着火风的山歌“抱也抱,抱也抱,抱着妹妹上花轿……” 乐滋滋地来到虹桥工行营业部,递上自己的信用卡,财大气粗地吩咐道:“小姐, 请把卡上的10万元取给我!” 那小姐将卡插入电脑,少许便尖着嗓子告诉他:“先生,你这是一张空卡。” “什么什么呀?!”这不亚于当头给了叶梦得一棒,他近乎吼了起来:“昨天 下午从深圳打在卡上的10万元呢?!‘’”存主于昨天17时上卡,又于18时撤卡… …。“ “啊……?!”叶梦得戳在那里,死人一般。良久,他才缓过神来,急忙拨打 003 号的手机,传来的却是一阵忙音。他急忙回家,翻出贾小雨填写的应聘表及身 份证复印件,火急火燎地赶到公安局户籍科查对,发现这些证件全是伪造的……他 气得捶胸顿足,5 万元,白白地丢了5 万元哪! 那天晚上,他在刁母面前夸下海口,只用一个礼拜时间,帮老同学找个堂客, 而且还要拜堂成亲,那又不是摘个冬瓜回家,谈何容易!他从刁家回来,着实翻了 半夜的烧饼,又抽了两包精白沙,最后突然想起半年前他从某报上见到过的一则公 安招聘卧底的广告,他便照葫芦画瓢,想出了这么一个以招聘公安卧底的妙法子, 来帮助老同学讨堂客…… 但他万万不曾想到,自己算尽了机关却招了个女骗子,白白丢了5 万元!而且 这5 万元并不是挪的公款,说白了,他也无公款可挪,而是从刁铁民那里借来的— —刁预备在下礼拜办婚宴的5 万块钱,可眼下鸡飞蛋打,人去财空,这叫他如何向 老同学交差呢?! 蓦地,手机响了。叶梦得掏出手机一看,原来是贾小雨发来的一条短信息: “狗屁叶大队长,多谢了,卧底003.” “你……你……”叶梦得一口气扯不上来,险些噎了过去。 夕阳从对面的江滨大厦洒下一片余晖,在叶梦得眼前抹上了一层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