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年回到家里,有好几天都懒洋洋地不想出门,他睡懒觉,对人总是爱理不理 的,脑子里盘旋着的是邵英的身影,他发过誓了,一定要找到邵英,她怎么可以骗 他呢?他当初想还是往北走,一直到青岛,追到她家里去。可他没钱了。而且最重 要的是,他不知道她家的确切地址。他回家是想来取钱的。他还真的拿到了爸放在 箱子里的一笔钱,那钱是干什么用的,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那笔钱太少了, 显然还不够他的花销,他得再想想办法。 这一天,他到镇上的一个在卖大碗茶的小学同学那里去,看是不是能从他那里 借到一笔钱。小学同学很客气,替他泡了一大碗茶,和他东南西北地扯起山海经来。 正说着话,从镇东头的土路上开来一辆警车,那车走得很快,扬起了一股灰尘, 它到茶摊前嘎地停住了,从里面探出一个警察的头,他问道:“你知道在少体校念 书的大年住在什么地方吗?” 大年的小学同学手一指大年说:“嗨,他就是大年啊!” 三个警察全跳下车来,他们扭住大年,将他的手臂扭到背后,用手铐铐住了。 这时大年才发现那警车打头是个A 字,是胡州来的。 “干什么呀?”他莫名其妙。 “你涉嫌持械抢劫伤人,你被捕了!”那高个警察说。 “我没有抢劫,我只是拿回了我自己的那份工资。”大年辩解说。 沈嫒嫒请的律师笑了,他沉静地对大年说:“请你回忆一下当时的情景。” 大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他几乎连想也不用想就说了起来。他从那个下午 打算走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拿了钱从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但他省略了以后和邵 英在一起的情节。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你说你拿出了刀!”那个律师打断了他的话。 他点了点头,“那不过是一把水果刀,我用来吓吓她的。她不肯付我钱,我只 能这样做。” “你扑上去抢那叠钱?” “我说过了,我扑过去是为了要回属于我自己的那份工资。”他语气恳切地说, “我不能白干。她不给我钱,就是想让我替她白干。” “那白衬衫上的血迹怎么解释?是你故意弄上去的?”律师咄咄逼人地问。 大年记起了他那件留在那里的白衬衫,与此同时,沈嫒嫒的话在他的耳旁萦回 :“小兄弟,你不能就这样走,你的衬衫上有血,别人会怀疑的,你应该换了衣服 走。呐,我这里有一件。……”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想,自己上了 沈嫒嫒这个妖艳女人的当。…… 直到被送进设在杭州乔司农场的监狱时,17岁的大年才恍然大悟,他想,自己 怎么会这么蠢?当初沈嫒嫒让他换下那件沾有血迹的白衬衫,他还以为她是讨好他。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沈嫒嫒设了一个圈套,让他钻了进去…… 这个女人太狡猾了!他本来记恨着邵英,现在又增加了一个沈嫒嫒。想到她们, 大年肚子里的气一点一点地鼓胀起来,后来他噼噼啪啪地扇着自己的耳光,骂自己 是瞎了眼睛的黑狗,她们给了她一根肉骨头,他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她们身后,让她 们哄得晕头转向了。 初到监狱的那些日子里,大年情绪激昂,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诅咒她们,在 臆想中,他甚至实施着最恶毒的计划——强奸她们,然后杀死她们,他要一刀一刀 割她们的肉,看她们像杀猪一样地叫,血流出来了,筋也流出来,最后她们的血流 光了,叫声也没有了。他还是不想放过她们,他还要肢解她们,他想好了,他要把 邵英的一条腿丢到西塘的那条小游船上,另一条腿就寄到她家里去,吓死她的家里 人。沈嫒嫒呢?更不能便宜她,要割下她的两只乳房,一只挂在凤凰大酒店的大厅 里,另一只带在自己的身边,每天都捶上几拳,像练拳击一样……她们空荡荡的身 子则一律丢入海中喂鱼……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他被自己丰富的想像力刺激得难以自持。但这样的自欺欺 人只能是一时,等兴奋过后,他又会陷入无尽的哀怨中。有时候他会觉得非常委屈 :“这不公平,为什么偏偏是我来坐牢,应该坐牢的是沈嫒嫒和邵英,她们都是骗 子,而我只不过是讨回我自己的工资!” 大年开始构画他的复仇计划,他想了一个又一个的方案,但这些方案今天诞生, 明天消亡,他不停地在修改。每天熄灯后,他睁大眼睛望着黑兮兮的天花板,一个 新的主意又出来了。主意想完了,他的眼前就出现了邵英的身影。他不禁黯然神伤。 美丽的她怎么也干出像沈嫒嫒那样的勾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