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一班犯人中,大年显得有些突出,他的魁梧的身材总让人不相信他的年龄。 他被分在农业组,他们每天早晨7 时整到地里去劳动。当他们排队走在路上时,站 在后面的大年挥舞着手臂,精神抖擞的,看上去像个管教干部。 犯人们很敬畏大年,他们惧怕他钵大的拳头。他们也知道,若是打起架来,他 们肯定不是身高马大的大年的对手,这个少体校里出来的人,就是不动手,在那儿 一站,对方便心虚了。 因为这个缘故,管教干部们让他担任警戒员。什么是警戒员?就是农业组出去 劳动的时候,在犯人们劳动区域的四个角上插上四面红旗,红旗下站着警戒员,他 们协助管教干部工作。他们密切注视着犯人们的一举一动,如果发现有人想逃跑, 只要越过了规定的界线,他们马上会向管教干部报告。 大年对这项工作很认真,他站在那里时,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来扫去。别人都 认为他是在观察。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目光是散淡的,他更多的时候脑子 里会油然滑出一些想法:邵英现在在干什么?她拿了我的4500元到底去了哪儿?沈 嫒嫒又在做什么?他想得脑子一派生疼,还是一片茫然。 田野里的风吹动着他的衣裤,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他想,这声音怎么听来听 去就像是西塘那条河里的橹声。 从进监狱的第一天起,管教干部就对大年说:好好改造,争取减刑。他对这个 概念很模糊。直到两个月后,同室的来自金华的何小升有一天兴高采烈地告诉大家, 他立功了,他被减刑3 个月。他立功是检举别的犯人想越狱逃跑。 管教干部希望大家像何小升一样,时时做个有心人,争取为分监区作贡献。 “对,我们要向何小升学习,做一条钻在别人肚子里的蛔虫。”有人取笑说。 大家“轰”地一下笑了。 大年莫名惊讶,他想,我也得争取减刑,我7 年徒刑,等于要在这儿度过2000 多个日日夜夜。说什么也得早点出去。他知道立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一天, 在食堂走廊拖地时,他问丁管教怎么才能减刑? 丁管教看着他,像看一件很稀罕的东西:这个还用我来教?你看看就会了。 大年不语。丁管教注意地望着他:你有这个想法很好,但仅有想法是不够的, 你要创造条件去努力。他问他有什么特长?大年说:“跑步。” 丁管教懒洋洋地摸摸他的头:“跑步算什么?谁不会跑。还有没有其他的?” 大年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丁管教安慰他说,以后可以慢慢学。只要表现好,总是有 机会的。 这一年的秋天,监狱准备开展一次演讲,由犯人现身说法,在犯人大会上对自 己所犯的罪行进行忏悔。大年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会,看到有犯人声泪俱下地控 诉自己,他感到新鲜极了。后来墙上贴出了他们被减刑的告示。大年明白了,原来 这样也是可以减刑的。他也参加了进去…… 大年是努力的,当然他的努力也有了回报。他赢得了管教的信任和好感。他后 来能担任警戒员,不能不说有这方面的因素。 日子飞快地流过,大年突然有了难以言说的焦灼,这种焦灼来自他的身体。他 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说实话,他有点想女人。在去胡州的路上,他和他 的伙伴们讨论得最多的就是女人,可他们对女人都没有直接经验,因而信口雌黄, 惹得旁人对他们侧目而视。但大年遇见了邵英。所有的间接经验便像纸一样苍白。 邵英叫他明白了男女之事,他顿时如一道被开启的闸门,积聚了17年的水流轰涌而 出。 “呵呵,你这小子原来是第一回啊?!”邵英软软的、胖嘟嘟的手指在他的脸 上划来划去,似乎很激动的样子。 大年竭力辩解:“哪里呀?我见过的女人多了。”口气虽硬,声音却不自觉地 打了点弯。 邵英笑得抑扬顿挫:“呵呵呵,你这小子,这个你还想骗过我的眼睛?居然好 意思说见过的美女多如牛毛。嘻嘻,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 大年哑口无言,他只能拚命地挤压着邵英,以此来掩饰他内心的慌乱。他一直 以为自己是很懂女人的,但在真正的女人面前,他才知道自己其实是一无所知。 自从和邵英有了这种经历后,他的身体就开始发生了变化,一段时间不和她上 床,会觉得浑身没劲。现在这难受像水一样弥漫开来,他打了一个哈欠,又打了一 个哈欠,他感到日子难熬起来。 在担任警戒时,土路上偶尔会走过一两个穿红挂绿的农村女子,他的眼睛就会 不由自主地贴上去,看着她们慢慢走近,又慢慢地走远,直至最后变成了一个点。 他叹了口气,他想,这些人没有一个比得上邵英的,邵英要身段有身段,要脸面有 脸面。他的身体蹦得像一张弓,那话儿也硬硬地擦着大腿两侧,他将手伸进裤袋, 用手轻轻地挤压着它……渐渐地,他的脸舒展开来,现出了一点满足。他“呸”地 吐了一口唾沫,好像有些不屑刚才的举止,可不这样,又怎么样呢? 他的眼神很散乱,他看见他的伙伴们勾着头,聚精会神地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