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去汕头找召朱前,大年到母校——上饶少体校去看了看。他想,以后可能就 没有时间去了,趁这机会可以去看一看。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熟门熟路地从北边的 一个侧门进去了。从那里进去,正好是少体校的体育场。跑道上,有一群学生在练 跑,看样子像是在跑400 米。 大年的脚痒痒的,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他先是看一组人跑,等下一组准备 时,他甩掉了外套来到了第八跑道,那里空缺着。当体育老师口里的哨子吹响时, 大年像一支箭那样射了出去。他跑得是那么地快,体育老师目瞪口呆,他根本没有 想到这个情况。看到大年将他的学生远远地甩在后面,第一个冲过终点时。他扑过 去抱住了他,那样子就像拥住了一位奥运会冠军。 学生们呼啦全围了上来,他们羡慕地看着高高大大的大年,你一声我一声地问 着他。体育老师“嘘”了一声,要学生们安静。他问大年是干什么的? 大年大声说:“我是劳改释放犯,刚从监狱回来。” 体育老师是个20多岁的小青年,他赞赏地说:“朋友,你很幽默。” 大年没有理睬他,顾自拣起自己的外套,穿上后,挤过人群,往学校深处走。 他要好好地走一走。学校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多了几幢房子。他一一地辨认着。 当他从室内篮球场里出来时,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连连说对不起,那人看了他 一眼,忽儿叫起来:“你是大年对不对?”大年瞅了对方一眼,他的脑子里迅速跳 出一个他熟悉的名字:高平湖。 高平湖兴奋地说:“大年,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高平湖呀!”不错,眼前站着 的是高平湖,他当年的同班同学,他们曾经在一条跑道上合作过。共同破过学校和 地区的4100米接力。他跑第一棒,高平湖是第三棒。一起跑的还有包民和章经堂。 “大年,我从省体工大队退下来,分在这里工作。你呢?好几年都不见你了, 你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高平湖显得很兴奋,他语速很快地说着。 大年原本是想和他好好说说的,可一想,我说什么好呢?就说我刚从监狱里出 来?现在正准备寻找仇人复仇?他的心里升起一阵悲哀。他坚决地对他摇了摇头: “你认错人了!”说完他荡秋千一样从他的身边荡过去了。 高平湖正在兴头上,冷不防让大年这么一说,他顿时愣住了。 大年一离开高平湖,他的眼泪就出来了,他想,自己跑这里来干什么? 等在一家馄饨店里吃过一碗馄饨后,大年的心绪就平稳多了,他来到火车站, 登上了去汕头的火车。 在汕头,他的身影出现在无数的地方,他到处向人打听一个叫召朱的来自江西 玉山的人。他甚至到汕头的市政广场,发动那里的乞丐们一起帮他寻找。说谁能找 到那个召朱,他就奖给他200 元。乞丐们像麻雀一样在汕头的土地上飞来飞去,寻 找着叫召朱的人。但他们没有找到。大年也去过当地的每一个派出所,可是在暂住 人口花名册上找不到召朱的名字。他无计可施。 一个警察提醒他:“你确定他在汕头?民工都是流来流去的,他们今天在这里, 明天说不定就到广州去了。” 大年点点头,这个他知道,召朱的父亲也是这样说的。他失望地离开了汕头。 他去了另一个城市。接着又是一个城市,总而言之,他在珠江三角州兜了一大圈, 还是没有召朱的任何消息。在佛山,一个电视台的记者好心地对大年说:回去吧, 回去吧,你这样找,等于是大海捞针。找不到的。除非他自己跑上门来。她建议大 年在他们电视台做个寻人启事。 大年轻蔑地一瞥,想我怎么能这么干?召朱看见了,只会躲得更好。 难道就这样回去了?大年不甘心,他发誓召朱就是逃到天边,他也要把他找到,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厌其烦地寻找着……他身上的钱很快就花光了,他开始 替人打工。在打工的间隙,一如既往地寻找着召朱。他知道自己心中的火正一点一 点地集中到召朱身上,他找到了他,他会一口一口把他咬死的。“召朱,你别得意, 我会找到你的!”他经常对自己说。 大年没有想到寻找召朱是那么地难,一晃就是1 年多过去了,召朱就像一滴水, 消失在阳光下。可大年没有气馁。 2002年4 月20日那天晚上,大年从酒店里洗完碗出来,他的肚子有点饿,他便 打算到夜排档上去吃碗米线。他穿过一条马路时,发现一群人围着。他不知道他们 在干什么,于是就挤进人群去看看。这是他的一个习惯,越是人多的地方他越是爱 钻,说不定就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召朱呢! 原来是有人在打架。几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拳打脚踢,围观的人都袖手旁观, 他们似乎饶有兴致地看着。女人哀哀地叫着。大年有些于心不忍,几个男人打一个 女人,这算什么?他问边上的人是怎么回事。 边上的人说:“女的是个小姐,男人睡她大概没付钱,她追着要,几个男人是 一起的。她哪里能讨到。” 大年心里别的一跳,他想当年邵英也是这样的。他的血脉贲张起来。他拨开他 眼前的几个人走了过去:“喂,兄弟,该歇会儿啦。”那几个男人正在得意,见突 然来了一个帮女人说话的人,顿时来了精神。他们恶狠狠地嚷:“关你屁事,滚一 边去。”边说边一拳头砸过来。 大年闻得出来,那些人喝了酒,酒精把他们的脸拉得很狰狞。大年挡住了那砸 过来的一拳。那几个人围上了他,他起先还能抵挡一阵子,但他们中的一个敲碎了 一个啤酒瓶,他将啤酒瓶藏在身后,悄悄接近大年,趁他不备,把那啤酒瓶砸在了 他头上,他头上的血呼地喷了出来……